几代人口中的七夕节

  在乡下老家，每到农历七月的每天傍晚，我和小伙伴们提前把院内打扫收拾的干干净净，晚饭一结束，赶紧把席子放在地面上铺好，顺势往席子上一躺，跷着二郎腿 扇着蒲扇，仰望天空景象。那蓝蓝的天上时有白云飘过，闪烁的群星挤满了整个银河，两侧有几颗大的星星让我注目、遐想。每当这时大人们也会坐在席边，我们立刻坐起嚷着让他们讲述各类令人难忘动人的故事。什么二月 “年”闹年；三月“桃花仙",五月避“邪鬼”，七月“鹊桥会”，八月 “桂花仙”，九月“柿子王”，总之一年四季月月都有说不完的故事。情节中人和仙就象在眼前一般浮动。因此心目中的大人们形象高大，如现在年青人崇拜名星那样。

诸多的故事中让我记忆犹新是每年七月初七晚间，我们都依偎在奶奶身旁，摧促她讲述中国古代四大民间传说中《牛郎织女》的故事。奶奶先不说，让我抬起头来顺着她手指方向的上空，见一道白茫茫的银河横贯南北，在河的东西两岸各有一颗闪亮的星星，隔河相望，遥遥相对，那就是牛郎星和织女星。传说中每年七夕节这天夜晚，是天上织女与牛郎在鹊桥相会之时。于是奶奶她把手慢慢放下开始描述这些浪漫的爱情传说。

从上辈传说中的“织女”是天帝最宠爱的女儿，有一天她独自外出游玩，突然发现浮云下面：山川苍萃，秀竹挺拔，溪水潺潺，而且时有泉水涌动，空气中弥漫着新鲜的芳香。其山峰形象丰富奇特，峰水相映，惟妙惟肖。群山环抱中田间、村庄鸟语花香，牧笛声声，清脆悦耳夕阳西下，炊烟袅袅，好一幅人间仙境。此情此景令织女好生想往，倍感天堂寂寞难当，夜不能寐。突然有一日，她悄悄离开天宫，私自下凡人间，在田间小道上遇见放牧归来的牛郎一见钟情牛郎先是纳闷不肯应允，织女使出浑身解数，变换多种求爱方式，终使牛郎与她相爱完婚，过着男耕女织的生活。一年后有了爱情的结晶一对儿女出世。这时家中的老牛也一胎产下二犊，预示着人间盛世太平，五谷丰登他们一家沉浸在幸福快乐之中。

好景不长，天帝知道女儿下凡人间相爱，愤怒之下硬逼织女离开人间，只允许织女在每年农历七月初七与牛郎和儿女相会一见。织女死活不愿离开心爱的儿女与夫君再次激怒天帝，立即派天兵天将把织女抓走了。此时牛郎刚从田间回来遇见抓妻惨景，心急之下马上拼命追赶 眼看快追上织女俩人的手差一点就抓在一起时，暴怒的王母娘娘随即从头上拔下银簪，在牛郎和织女中间用力一划，瞬间一条波涛滚滚闪着银光的天河横在织女和牛郎之间，让她们俩无法横越了。

每当讲到这里奶奶用手指了指天上横跨星空的一条乳白色亮带说，这就是天河。天河从此阻隔了他们俩的相见他们俩也逐渐变成亮晶晶的织女星和两头挑着孩子的牛郎星，永远的追赶着。虽然我们看上去只有清净的一水之隔，却彼此无法团聚只能相望不语。其实天河确实太宽了，当然俩人相聊天却互相听不到对方说什么，只好含情默默。实际上大家都知道天河就是银河系。被庞大的银河系隔开，那当然听不到什么声音了。这些天体奥妙长大后才逐渐明白。

从奶奶的口中得知，牛郎织女一对夫妇忠贞爱情，感动了神鹊鸟。鹊鸟不忍心看到牛郎织女及孩子们分离，号召众多的喜鹊前来帮忙为牛郎织女架起一座“鹊桥”，俩人得以相见。在鹊桥上俩人相抱，孩子喜闹，连老牛也在桥边“哞哞”地叫！相见不易临别快，“东风无力百花残”，很快俩人又要分离。织女把自己一幅画像交给牛郎留作纪念，牛郎也给织女带去人间的最好土特产。那时为了顺利找到牛郎织女星位置，我们这些孩子们头北脚南躺在地面的凉席上，仰望着星空，它们正巧在双眼上方。先找牛郎扁担星，顺扁担指向，约有几个扁担的距离，银河的另一岸，头部的西侧，便可看到稍微亮些的织女星。天真顽皮的我们有时会向大人们提出 “天河”里面有没有水？喜鹊噙着干枝多长时间才能到达天河边？是不是正在房后大榆树上筑窝那只喜鹊呀？甚至看见小脚老人走路联想织女是否也是裹脚等问题。奶奶他们都很难作出令人满意的讲解。 但织女裹着小脚被抓回答是肯定的。我想这是由于奶奶她们都是从小被封建社会长期压迫所致吧！由于奶奶自己是小脚走路很慢，更难跑的快，当然织女也跑不快被抓了。

也许受那个特殊年代的局限，父亲口中的七月初七与奶奶所说的七月初七有些不同了。他完全用当时的批判的语气来描述七月初七：他说玉皇大帝是封建主义的忠实代表，反对男女自由恋爱，干涉包办子女婚姻，看不起天下穷苦农民，强调等级观念，反对与普通劳动者接触，更不容许“高价”的子女同善良的劳动青年长期结合。宁愿拆散人间妻离子散幸福家庭，也不愿看到男女忠贞地爱情生活。在他的淫威下，那些追随者下凡乔装打扮成普通农民一样，瞅准牛郎去田间劳作不在家的机会，突然闯进院内抓走正在织布的织女，从此牛郎失去朴实的妻子，子女失去了母爱。在我们社会主义国家， 广大劳动人民坚持反对封建残余思想和势力，提倡男女平等恋爱自由，坚持婚姻自主的原则，反对包办、代替买卖婚姻的制度。热爱劳动者，坚持同劳动人民永远结合在一起。与此同时他还说，团结一切能够团结的力量，把封建主义的普通追随者，从“玉皇大帝”身边瓦解教育过来，共同反对封建主义势力和扫除男女不平等的障碍。

他举例说：村上有个童养媳和一个年青的寡妇，都因婚姻包办，封建意识严重而产生悲剧。前者男女双方年龄悬除过大，感情不合，屡遭丈夫及家人的毒打，被折磨的死去活来。后者则丈夫死去家庭不准再嫁。她们俩在精神和肉体上无法忍受折磨和摧残，分别上吊与投井身亡，令人同情、惋惜呀！当然父亲在批判同时还赞美牛郎、织女天长地久，忠贞不渝，拥有相聚和离别凄美非凡之情。

父亲还告诉我们，其实七夕也叫“乞巧节”乞巧有一定的意义。相传织女是玉皇大帝的孙女，能偶织出天空中经常变幻无穷的绚丽云霞，于是人世间的姑娘们便利用织女每年一次来到天河边与牛郎相会的机会，向织女求赐纺纱织布、缝衣绣花等各个枝巧。织女欣赏姑娘们的勤劳精神，乐意把所掌握的织缝技巧传授给她们。因此，民间的姑娘们高兴地共聚一起，穿七巧针、祭瓜果，乞求婚姻上的巧配。尽管有迷信神化色彩，但体现广大劳动妇女虚心好学勤奋的精神和对婚姻美好的憧憬。仅一天时间就学会掌握纺织技术和做衣技巧，为人们的美好生活做出了贡献，值得人们称颂。所以，世间无数的有情男女都会在这个晚上，夜深人静之时，对着星空祈祷自己的婚姻美满。

在说教的同时，父亲还教我们学看真正的自然景观。每到傍晚红日接地，他就带着我们到村庄的最西头未有大树的地方，共同观赏西天的晚霞，这叫做“七月里看巧云”。此时正是初秋季节，老天又落下了几场秋雨，天气逐渐凉爽。一到傍晚，西天的“屏幕” 上有火红、有雪白、有天青、有淡绿、有金黄、有湛蓝、有黢黑、有檀紫、真正七彩斑斓；而且各种形态的云彩在瞬间变化万端，如点似磐、如雕似洇， 如弦似钩，如絮似团。大家边看边发出各种议论，直至天色黑透才渐渐散去。那时父亲还再三嘱咐我们，要想看到奇妙的巧合，听到牛郎织女对话，就得趴在草丛中静下心来，全神贯注侧耳倾听，纵有蚊虫咬也要一动不动，否则就不能听到说话声看到巧云了。天真的我们如实趴在地上怎么也听不到牛郞织女的对话声，只是欣赏到乱云飞渡的巧合。实际上父亲是在考验我们忍耐力和胆量。

那时我们还从文化水平较髙又年轻的小叔口中得知，七夕节有多个来源故事和说法，对七夕节有了深层次的了解。他说最广为人知的是牛郎织女的神话故事，但实际上，七夕节起源于汉代，最早记载来自东晋葛洪所著《西京杂记》。在汉朝时，宫女们在七夕这天进行缝衣服大赛，看谁缝的针线活又好又快，谁就是冠军。这种风俗也叫做“乞巧”，即乞求心灵手巧、蕙质兰心。后来这种风俗流传到民间，七夕节也因此成为了中国传统节日中最具浪漫色彩的一个节日。而牛郎织女的故事则是因为织女最初是织布的，而且姿色出众，心灵手巧，加上牛郎和织女在七月七日这一天在鹊桥相会的传说，使得七夕节与爱情有了相关性。

此节日，最初是为了纪念织女这个人的，民间称其为“七姐”，因而七夕节首先是女子的节日，女子们在七月初七晚上向织女乞求智慧和巧艺，当然也免不了求赐美满姻缘，得一如意郎君。七夕节又由星宿崇拜演化而来，为传统意义上的七姐诞，因拜祭“七姐”活动在七月七晩上举行，故名“七夕”。 经历史发展，七夕被赋予了“牛郎织女”的美丽爱情传说，使其成为了象征爱情的节日，从而被认为是中国最具浪漫色彩的传统节日。相传牛郎父母早逝，又常受到哥嫂的虐待，只有一头老牛相伴。有一天老牛给他出了计谋，教他怎样娶织女做妻子。到了那一天，美丽的仙女们果然到银河沐浴，并在水中游荡嬉戏。这时藏在芦苇中的牛郎突然跑出来拿走了织女的衣裳。惊惶失措的仙女们急忙上岸穿好衣裳飞走了，唯独剩下织女。在牛郎的恳求下，织女答应做他的妻子。婚后，牛郎织女男耕女织，相亲相爱，田园生活得十分幸福美满。

时代飞速发展，往日停留在人们口头中的神奇传说，如今倒成为真正的情人节。每逢七夕即将到来之际，城镇的大街小巷都能耳闻目睹到商贩兜售情人商品，叫卖声和巨幅电子屏幕变换着情侣广告内容。怀抱玫瑰花的孩童也会突然跑来，死盯活缠让你挑选一枝送给身边的情人。这时的男人大都会举止文雅慷慨解囊把一枝散发着浓郁香气的红色花朵献给心仪的情人。为了更有人性化服务，有的公园免费开放一天，开展丰富多彩的男女相见活动，让其尽情享受爱的浪漫。用微博寻找另一半，用微信搭起情人之间朦胧“鹊桥”，采用风靡络网形式，推出网上情人节平台，凭你选购情人礼物并观赏到情人的甜蜜的笑容。竟连散步的老太太在这几天里突然听到短信的铃声，打开一看充满着屏幕是情滋滋意绵绵相互祝福的情人诗句。

当然在寂寞的农村河边再也听不到祈求学技的快乐声音和语言，看不到孩子们坐在地上听老人们讲故事看巧云的情景。显然偏僻的农村七夕节渐渐远离我们。相反城镇愈演愈浓。当我向孙子辈们重新讲叙七夕的来历，并以科学角度观察星辰时，有意提出我们当年向大人们求知的问题，他们不假思索就回答当年奶奶无法回答的问题。天河这么高那么宽，喜鹊根本无法噙枝飞越搭“鹊桥”，即使“鹊桥”搭成也不结实，很容易垮塌造成巨大安全事故。现在我们能够坐着杨利伟叔叔那样飞船前往， 搭建世界上最宽的悬索斜拉桥，回填土也用挖掘机进行了。根本不需要一年一次相会，牛郎哥想去就去，想爱就爱，想散就散吗！看孩子们的想像力是多么丰富呀， 显然他们回答有高科技含量，对爱情的理解更加真实浪漫，也很难有忠贞不渝的爱情观。在物欲横流的当今年代，男女婚恋倒是自由， 而男女恋情也注入新的原素，忠贞只是神话传说，物质条件才是架起男女间的 “鹊桥”。今日七夕情人节也许明年今天又有新的情人了。面对离婚率居高不下，婚姻随意性加大，“织女”不可伸手期盼，“牛郎”也就没法永远追赶了。

但我们还是喜欢代代相传原生态牛郎织女的爱情故事，时至今日的七夕，单纯的爱似乎早已离开我们了，好多的习俗也都离我们远了。现代化的快节奏的生活很难有多余空闲时间让我们编织神话；但这并非失忆，我们会在某个日子忽而醒来，然后脑海中浮现一个亲切而有些陌生的情景，也许只有爱才足以跨越一切时空的阻隔， 叫我们与浪漫猛然相见，心有灵犀般相视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