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爆竹过大年

每当听、看到“照潭岀老蛟，爆竹惊山鬼”“爆竹声中一岁除”“坐听爆竹浑无寐”等优美诗句时，仿佛耳畔就传来"噼哩叭啦"爆竹声时，我脑海中思绪万千，童年放鞭炮过大年的情景就会浮现眼前。

当新年的脚步悄然向农家门槛走来，院外响起稀疏的爆竹声时，我们这些埋头做作业的小伙伴们经不住愈来愈浓的节日气氛所诱惑，急忙做好寒假习题，撒野似的直奔村头冰封河面上，掏出身上鞭炮插入冰缝中点火燃放。那时生活艰苦，说不上什么文体活动。我们常在一起做些捉迷藏、脚斗、等古老游戏。当然男孩子更喜欢互逐、打闹放鞭炮活动。每年刚进入腊月，我们的心早已飞出课堂，放假过年的心情十迫切！

我们常把积攒的几分钱凑集起来购买几头小鞭炮平均分配。往往在燃放时谁都不愿意先放自己的爆竹，倒怂恿别人燃放，留下自己的那份春节时再放。记得当年村上有两家做烟花爆竹店铺，其中有家名字叫小朝孩子也与我们同校上学。他长得头大身胖憨乎乎的，大家都叫他憨胖子。憨胖子天生不聪明，说话拙嘴钝舌。老师布置的作业要求限时完成，而他不会做急得满头大汗，只好乞求我们给他抄写。每当这时我们就"勒索"他一把，即每做完一道题付给几个爆竹作为报酬，并强调瞎火爆竹如实调换，即使这样他也高兴答应如实兑现。

天真烂慢的我们喜欢燃放爆竹达到了疯狂的程度，创造出多种燃放炮仗的形式，还起个好听的名字：如"水中浪"；就是把两个爆竹捻子系在一起点燃迅速抛入水中爆炸，刹时激起许多浪花后而波光粼粼，令你遐想无限。"飞上天"是把鞭炮系在鸡尾巴上突然燃放，惊吓得鸡格格鸣叫并展开翅膀直飞树上久久不愿下来；"狗尾升烟"就是把一小挂鞭炮栓在狗尾上点放。爆炸声让这条狗"汪汪"嗥叫到处窜逃。受到民俗舞龙队的影响，小伙伴们用铁丝将岸畔树连接作龙骨，在其身绑扎稻草制作成草龙。并在龙嘴、龙身、龙尾处放入适量的爆竹药然后引燃。只见那条草龙先“刺刺”冒烟后，经寒风徐来火苗速起，犹如腾云驾雾翻滚吐火神龙，水中倒影叠岀，似搅水的金龙……

一年冬天，小伙伴们又一起玩耍，将正在吃麦苗的牛捉住。得法迅速骑在牛背上，不知谁用手猛拍一下牛的屁股，那头牛猛然尥蹶子向前冲去，得法一头被摔倒地上，满脸是泥令人哭笑不得。

还有一次，我们议论英雄好汉，说当好汉就要有胆量，用手掐着鞭炮燃放才能体现英雄本色。村上叫二愣的小子也来到我们中间，吹嘘他燃放爆竹的技巧，无论炮仗放在身上哪个部位点火燃放都不惧怕！大家说他吹牛他越发不服气。一番争辩后在大家的"夸奖"和怂恿下，他逞能愣种劲头直冲脑门。他拍胸耸肩决定用牙齿咬着鞭炮燃放，让大家见识一下他的勇敢程度。只见二法上前把一个长捻的鞭炮放入他口中，他红着脸用牙咬着让其尽快点燃。二法战战兢兢掏出火柴连划几根才点着捻子。捻子“刺刺”地冒着火花，我们的心“砰砰”直跳。大家有的捂着耳朵；有的闭着眼睛；还有的掐着腰为他鼓励打气。眼看就要炸响，此时二愣有些犹豫，爆竹倏然炸响！大家一看他满脸都是灰药，口中还冒着烟，嘴角流血蹲在地上痛苦不止。这时二愣母亲骂骂咧咧朝这边跑来，大家一哄而散。从此他愣种的名字传开了。

每年腊月集市热闹非凡，当清脆的鞭炮声传来，小伙伴们立即挤出人群跑到爆竹摊位前观赏并嚷嚷让摊主再放一挂鞭炮给大伙听听。此时摊主为了宣传产品质量，吸引更多的消费客户，十分慷慨地连续燃放几头脆炮，甚至放一挂带有雷炮的鞭炮来显示产品响声和"瞎火"程度。耳闻目睹同样的摊位也采取同样的竞争促销方式。顿时爆竹雷鸣声此彼起伏，街道上弥漫着浓浓地火药味。而我们拽着人大的衣襟要求多买些爆竹准备过年燃放快乐一番。

大年终于到了，梦中的我被阵阵爆竹声惊醒，慌忙起床走出屋内，天已大亮，大人们早在厨房忙活着。嘴馋的我趁着母亲不注意抓起丸子塞进嘴里同二拽一起前往各家磕头拜大年，更了解各家有多少挂鞭炮，以免错过抢拾哑火爆竹机会。虽然各家购买爆竹的数量不多，甚至有的家庭只是买几个脆鞭炮仅在饭前燃放一下，但大都集中午餐前一刻燃放庆贺，图个喜庆避邪罢了。所以我们做好准备，耐心等待燃放爆竹那一刻。

当村头第一户人家响起爆竹声，将逐渐拉开各 家春节大餐的序幕，爆竹声接连不断，村里热闹非凡。我们只要听到谁家爆竹声，就飞快地往那个方向奔去，而往往等我们跑到时爆竹已燃放结束。未燃的"瞎火"炮仗早就被等在那里的孩子抢拾，我们只能分享飘浮着的硝烟和满地的红色纸屑。当另一家爆竹响起。伙伴立即返回蜂拥而上，有的伙伴在奔跑中常常出现被绊倒和掉鞋子现象，只好爬起来提着鞋子继续向前跑，唯恐人家爆竹放完。胆子大的孩子用手护着头穿棱在爆炸烟硝之中捡拾；胆小的女孩捂着耳朵站在一旁观看；等这挂鞭炮放完才前去寻找，当然所得戋戋。有一年家里多买几挂爆竹，其中一挂大鞭炮还夹杂几头粗大的脆炮，这样能在燃放中起到突如其来的震响效果。看着家里摆放的鞭炮心里痒痒的，悄悄偷走一小挂鞭炮并分解分给几个小伙伴。这件事被二哥知道后，他狠狠教训了我。但父亲让那挂大鞭炮留着大年初一由我燃放。欣喜若狂的我赶快把消息告诉几个小伙伴，让他们做好准备提前到我家等待观看燃放。我们常把捡来的爆竹分类：有的重新插入捻子再继续燃放；有的从中掰断点燃迅速转圈上冲；有的拆开把药堆在一起点燃，刹那间爆出一片烟火十分壮观。

晌午饭到了。我把那挂大鞭炮系在竹竿一头举起。鞭炮摇晃不止显得很长很长的，伙伴们看见鞭炮跃跃欲试都想前去点火燃放。眼疾手快的二拽早以掏出火柴，跑到鞭炮下面开始点燃。那火捻燃烧速度极快，未等他转去"噼哩啪啦"响起来！我们全然不顾爆炸声响和安全危险，穿入弥漫的烟雾中挣抢捡拾落地的瞎火炮仗。不知什么时候，豁牙子身后露出棉絮的棉裤已冒烟着火，他根本没有发现仍然拼命地挣抢检拾，等他发现拍打时反而升岀火苗。我急忙端起一盆水泼在他棉裤上，火苗就此熄灭。大家一看他的裤裆最里一层布烧透，湿漉漉的。

听到鞭炮喧闹声，名字叫盐豆的小女孩也跑来捡拾未炸的爆竹，当她刚捡一枚炮仗握在手里时，岂料那枚爆竹突然爆炸，她那只手随之被炸破流血且肿胀起来。从此以后她再也不敢拾炮仗了。只要听到有鞭炮声，她躲得远远的，直到长大后出嫁的那天还心有余悸，要求家里尽量不要燃放爆竹呢？

斗转星移，时过境迁。如今古稀的我再次踏入古老村庄，眼前的村庄道路宽阔，屋舍俨然，面貌焕然一新。鞭炮声勾起儿时的记忆；如今每家不再局限往日节日那天才放爆竹了。村里人只要有什么高兴之事，都会放些烟花爆竹庆贺一番，当然佳节更是鞭炮齐鸣。回村过年的打工者们，都要带些烟花爆竹回来，而且集镇专营销售的品种名称繁多花样倍出，早已突破品种单一的局面。什么"春回大地"、"富满乾坤"、"彩云飞渡"。总之天上飞的地下摔的，大的小的五颜六色任你选购。

节日的村庄就像闪光的画卷次第展现。除夕傍晚，残阳余晖，炊烟袅 袅，鞭炮声此起彼伏，烟雾弥漫着村庄。随着夜幕的降临，提前守候在荧屏前的人们希望春晚早点开始。村庄从喧闹声解脱出来，安静尽快代替喧闹。当新年的钟声即将敲响，一刹那间村庄再度沸腾：烟花绽放繁星闪烁； 爆竹声如同滚动的春雷；狗叫鸡鸣声；在夜空久久回荡。这声光交融的深夜倒令人有些不安，过度的燃放硝烟，让人有点窒息。睡梦中的老者再度惊醒，渴望村庄原始般的宁静。响声如愿消失，村庄又恢复朦胧的睡意。倒是高楼大厦的城市禁止鞭炮的燃放死一般宁静，仿佛少了点那浓浓的年味……

雄鸡一唱天下白，村庄迎来新的一天。习俗依旧早起拜年，逢人互相祝福。与以前有所不同的是：家家门前散落满地爆竹碎屑，废弃的烟花纸筒及无人问津的瞎火炮仗。听不到儿时孩子们欢声喜语，更看不见孩子们挣抢炮仗玩皮的身影。偶见一孩童握着手机匆匆走过，误认为他是来捡炮仗，其实只是为了进房调换频道。他们的心早被网络游戏所吸引，很少有象当年我们那种玩燃鞭炮的心情，爆竹声倒给他们带来烦脑和不快。

远见村头大路上有一位白发苍苍步履蹒跚的老妇，带着两个孩童在不断张望。走近辨认方知她是当年被炸伤手的女孩盐豆，如今她儿孙满堂，正在等待外出打工儿子的归来。从她口中得知牙咬爆竹的“愣种”早已作古。这时当年小会计如今吴总向我恭贺！当年小队长也醉飘飘的走来，尽管他红光满面但对过去时光依然怀念。沉思中的我们，耳畔又传来邻村密集的鞭炮声，大年晌午又到了。侄孙跑来让我回家吃饭。细嫰童手拉着我那只沧桑老手，踏着满地的瞎火炮仗，穿过阵阵烟雾我突然感觉到： 时代不同了，这高低起伏爆竹声如繁星般点缀在空中，每一声爆响都如同绽放的烟火，带着浑厚而深沉的文化韵律，让人不自主地陶醉其中，更折射出社会的嬗变和人们对美好新生活的追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