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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钦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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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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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落,入梦

“风一更,雪一更,寂寂难了梦难成。”旧岁新年交界,沐雪闲笔,心,也渴望着团圆与安宁。

“起始如春,承续似夏,转变若秋,合拢为冬”。雪落时节,总是充满幻想的。落雪时,这般期待与幻想没有消退,反而我们又进一梦。

雪落无声,是一种境界。在梦里,遥远的故乡被召回,久违的深情被演绎。故乡是温暖的,家家户户在冬日里腌肉腌菜,攒足着过冬的底气。深情亦是风雅浪漫的,围炉煮酒,在朦胧醉意里享受着微醺的滋味,便胜浮华无数。

我不改对冬雪的欢喜,是因为它纷纷扬扬的纯粹里,有风情、有气象,有瑰丽。在我看来,夜半风起雪落时,围炉夜话,最有暖意。诗人策兰曾说:“你可以充满信心地,用雪来款待我。”落雪便最是有情之物,薄雪轻柔、厚雪温润、风雪悲壮、慢雪静穆。风雪,故人,好酒,诗意,这些美丽的事物,早把冬天映得明亮。

我敬重杨时、游酢“程门立雪”和车胤、孙康“囊萤映雪”时,求知的执着;喜欢香山居士“绿蚁新焙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中,乡谊的讲究与人情味的暖意。在风雪漫天,村舍寂静时,听大雪压竹的声响,叹一句“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我欣赏清初张宗子,拥毳衣炉火,往湖心亭看雪,看天云山水,上下一白,看小舟中“人三五粒”的文人率性,喟叹后世千万场飘雪,也覆盖不了这名士的痴狂。我更钦佩“大雪满弓刀”里,戍边将士内心坚定如铁的豪迈;敬仰今天在万里国界线上,披风沐雪,与寂寞艰苦朝夕相处的军人的伟大。他们身后广袤的家国疆土,是“文可执笔安天下,武可马上定乾坤”之精气神的祖国,是一代又一代人以劳绩、以性命相守的东西。

雪的纯白和满山的草绿,是我最爱的色彩,若蜿蜒赣江的两岸烟树,不分伯仲。

在雪的映照下,北方才是北国。老城的红墙金瓦,在大雪霏霏中,诉说着百年的沧桑,但那古老的容颜依然叫人眷念。城门外冰糖葫芦晃呀晃,突然就想去前门喝大碗茶,和一帮老友聊聊历史风云,笑看往事如烟。雪飘飘落在南方,江南的韵味是更透的。挂柿上有风霜、田野半点白儿、几枝腊梅叹青春。有雪的日子,常常能体会到古人的微妙感知。

雪日的深情里,我看到自己干净的灵魂,木心有一首诗叫《我》,只一句“我是一个在黑暗中大雪纷飞的人哪!”可见满地沧桑后的纯净。茫茫天地雪,深情纷纷下。虽不像晴日温热,却足够真挚,教人把它在梦里沉醉。

雪落了,雪又未走。可真正钻进那纯白的梦里,才明白雪的有情。穿越古今的永恒,人间气息的温暖,雪精灵带我们尽情在风雪如梦里。而当雪一点一点消融,又是另一番喜悦,春快来了,新生快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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