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歌者死了

2019年1月15日凌晨，诗人白桦因病在上海逝世，享年89岁。

一

有一个人在这个冬天离我们而去

这光荣的歌唱者

他瘦弱而干燥的身体飘零到泥土里

他苦恋过的祖国

用白雪覆盖了他的记忆

二

也许过几个世纪，人们还会记起

也许过几个世纪，人们已经忘记

都没有关系，他的名字只是个符号

就像高耸的山峰的名字

就像肥厚的高原的名字

就像低缓的平地的名字

就像反光的湖泊的名字

就像冲击祖国肌体悲愤着的河流的名字

就像环绕祖国周围呼啸着的海洋的名字

如果没有人记住他的名字，没有关系

他已经与它们融为一体

三

他的名字是北国最普通的树木

他的名字是站立在寒风中不倒的形象

这树木的根深深地扎入贫瘠的土地之中

这树木挺直着腰杆迎接着风雨的侵袭

这树木在艰苦的年代发出过最响亮的啸声

狂风没有吹倒他，严寒没有压垮他

他如山峰和高原一样雄奇挺拔

他如河流和大海一样宽广深情

四

今天，我叫着他的名字

希望他能醒来，重新走在土地上

这土地，他曾经战斗过，保卫过

这土地，他曾经耕耘过，播种过

这土地，他曾经歌唱过，描绘过

这土地，留下了他深深的脚印

这土地，呼啸着他吹响的号角

五

今天，我读着他苦难的诗篇，就像三十年前

在风雨中，向着那些年轻的树木朗读

今天，我读着他欢乐的诗篇，就像三十年前

在阳光下，向着那些灿烂的花朵朗读

哦，那些年轻的树木已经长成参天大树

他们的身体里已经深刻着他优美的旋律

那些灿烂的花朵已经结成了丰满的果实

果实里贮藏了他的阳光般的笑容

六

他死了，在这个冬天

风中传来了他呼唤来的春的气息

他死了，在这个冬天

化为了尘土，返回了故里

留下的歌声如吹过旷野的风

依然在大地和天宇间回荡

经久不息

2019/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