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阳光洒在山上,映在水里。红红的,红的叶,红的花,红的草,红的水,红的山,红的天……
红得可爱,也红得可怕。
溪水,从村子前流过,从家门前流过,乌乌作响,唱着深沉的调子,为这次离别增添了几分悲哀。
溪水是注定要流淌的,且流去不回头。
走,也许是命运的安排,就像水,注定要流淌,懂得积蓄,也不吝啬奔流。
人,走了,是可以回来的,只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小宝这样想:妈妈一定还会回来。
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儿的想法,如此成熟,那么天真。
“妈妈,你走吧,等你生了孩子再回来,我和弟弟在家里等你回来。”
失去父亲的孩子更懂得母爱的重要,更加懂得怎样去珍惜和捅有。但,不走,妈妈活在这个世界上比死去更痛苦,免不了养父的责骂,甚至欺打;旁人的嘲讽,挑拨离间,永远也无法抬起头来“做人”。
一个十四岁男孩儿的想法和做法,从口里流露出人生经历的坎坷,思想的成熟。
“儿呀!不是妈不想走,也不是不能走,妈是舍不得你们兄弟俩啊,自从你父亲去逝后,那么小一包屎一包尿地把你们养大,多么容易啊!妈舍不得你们,我也不知道这么一走,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要知道,去你舅舅家,天数一长,我就想你们兄弟俩,除了农活忙,更多的时候是想你们,你们是我的精神支柱,我离不开你们,儿呀!……
是啊,小宝清楚地记得,母亲每次去舅舅家,最多不超过三天,即使是闲遐的时候,春节也不例外。
于是三人挤在小溪边,挤在溪边的小路上,挤在一起,哭成团。
妈妈哭了,哭得那么伤心,简直无法形容。一位母亲的爱,对孩子的爱,刹那间流露出来。
从眼睛里流出来,顺着憔悴的脸上涌出来;从粗缲的枯黄的手指间涌出来……
母亲用颤抖的双手来回地抚摸着两个孩子的小脑袋,把两个孩子搂在怀里,搂得那么快,搂得那么紧。
弟弟小宝哭了,大声地哭了,小宝也哭了,不是委屈的泪,是爱的渴望,爱的感应,孩子对母亲的爱,天真无邪。
纤细的两双小手用力地抓住母亲的手挽。
路边是坟墓,旧的,新的,高的,矮的,不起眼的,稍作修饰的;有的坟墓早已塌下去,露出白骨头,有头、手和脚,逐渐腐化,没有连在一起的,其它部分都没了;有的坟墓前坟上长满了野草,荆刺,有的坟上,坟前弄得很平坦,铺了水泥,,很光滑,还立了碑,刻了碑文。坟前还种了一些长青树,一些残余的纸钱、香炮等。
这些东西尽在眼前,但他们不去看,不去想,不去害怕。
河的那边,是稻田,长满了禾苗,风一吹,婉如绿浪,形如绿毯,中间点辍着稻谷抽穗的花。
远处的草地上,一头老母牛安静地低头啃着青草,一只小鸟站在它的头上,不停地叫,忽然,母牛抬起头,大叫一声。远处的小乳牛,听到了叫声,飞也似的连蹦带跳地跑过来,头伸到母牛的胯下,用力地吸着母乳。母牛回过头,用舌头去添乳牛身上的毛,滑极了。
小鸟早受庞若惊,早已飞走了。
河里的鸭,岸上的鸡,还有猪和羊,成群接队往回走。
妈妈掏出破旧的小手帕,替孩子轻轻地擦去脸上的泪水,强忍着泪水对孩子说:
“孩子,乖孩子,不要哭,都这么大的男人了,还哭什么,妈要走了,在家里要懂事,听话,照顾好弟弟,知道吗?
小宝和弟弟松开了手,点了点头。母亲一转身就忍不住哭了起来,一步三回头,越走越远,顺着弯弯曲曲的小路,一直往前走,五米、十米、五十米……终于消失在孩子的视线里。只有孩子的两双小手还在不停地摆,不停地摆,不停地摆。
时近黄昏,夜幕降临,小宝牵着弟弟的手,回到家中准备为弟弟做晚饭。
从此以后,小宝和弟弟再也没见到妈妈,半年后,听说母亲克死他乡,回来时已是一堆骨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