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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爱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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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12/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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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唤不醒的记忆

张爱玲

昨天上完课收拾好房间,决定去看看老妈,知道他们在广场跟人聊天,骑着车子直奔广场,老远就看到老爹坐在椅子上跟几个老人谝闲传,四下瞅瞅,没发现老妈,问过老爹确定了大概方位,于是就朝着那一堆玩花花牌的老人走过去。

突然发现老妈戴着口罩,面朝南打瞌睡,此刻偌大的广场空荡荡的,我的眼里只有老妈孤零零的身影。旁边老头老太太玩得不亦乐乎,这些丝毫与她没有关联。平日不是睡不着么,怎么会在这样热闹的地方打瞌睡啊,是温暖的阳光融化了她,还是她对这些不感兴趣?老妈是一个多么喜欢热闹的人啊,她老说在家里呆不住,总想往外面跑,可现在竟然睡着了。

广场上大多是老年人,有的在闲聊,有的眯着眼睛想心事,有的四五个人凑在一起打扑克,抹花花牌……阳光暖暖地照着,不知道能否流进他们的心里?

陪着老妈在超市里逛了一圈,买了她喜欢吃的,转眼他们吃午饭的时间到了。知道老妈喜欢吃汉堡,就带她去买了两个,老爹想吃面条,于是我们拿着汉堡去了面馆,看着俩老人吃得有滋有味,甚是欣慰。

老公说老妈一生最大的功劳,就是教育了四个孝顺的儿女。老妈是山东人,我记忆中只回了一趟老家,还是因为脑瘤手术后几个姨不相信老妈还活着,就商量着凑了路费让她回家看看。此后老妈一门心思操持这个家。一家人的衣食住行,孩子们上学的费用,乡里乡亲的人情门户,任何一点安排不到都会让人措手不及。门口猪圈里的猪成了我们上学的保障,记得每年开春猪圈里就会多一只小猪,半年多的精心喂养,小猪成了大猪,膘肥体壮的,找到合适的买主它就成了我们几个的学费。付出总有回报,老妈的点滴影响着我们。

树大分杈,鸟儿大了要飞。长大的我们各自有了自己的家,每天不知道忙啥,一晃我们的孩子都有了自己的事情,读研的读研,工作的工作,我也退休了。这时电话成了老妈的精神支柱,只要电话铃声响起,家里接电话的一定是老妈。只要拿起电话,老妈就希望永远不要断,挂了电话,她的精神就特别好,脸就成了一朵盛开的菊花,褶皱里流出的都是喜悦。老妈的电话让我觉得挺烦,每次从她家出来到我家一千米,还得电话询问或告知。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没有了耐心,事后特别后悔,看来还得慢慢修行。

老妈总说她记性不好,可我们每个人的生日,她都记得清清楚楚。四个儿女,四个媳妇女婿,五个孙子,无论谁的生日她都会提前电话通知,她的心里装得就是自己的孩子。

有点痛恨时间,它不知把那个精明能干的老妈弄哪儿去了。年龄真是个可怕的坎,不知何时起,老妈没有了往日的口齿伶俐,思维也不再那么敏捷,说话木讷,脚步迟滞,脸上的表情也是呆呆的,偶尔不知触动了哪个点,脸上就格外有光彩。

是不是人老了,胆子就变小?过去我们小的时候,老爹经常不在家,老妈带着我们姊妹四个,丝毫没看到她胆怯。因为我家在大路边,据说一次老妈还徒手撵走了一只狼呢。老妈老说她害怕,晚上把菜刀藏起来,害怕坏人破门而入。起初我很不理解,觉得老妈矫情。慢慢的,我发现她特别粘人,饭做好了,看着他们吃完,收拾完毕准备离开时,她老是说,急啥么,还早着呢……看看表已经快十点,无奈还要给老公做饭,只能笑着返回。每次老妈都送到门口,一再叮咛:慢慢的,慢慢的,我就不给你打电话了。也许是心灵感应吧,每次刚到我家楼下,电话就会响起。老妈内心是焦虑的,孤独的,她希望孩子陪在她身边。说是睡不着,可每次在我家,电视开着,声音特大,她却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是不是年龄大了就缺少安全感,害怕孩子们抛弃她呢?

老妈姊妹五个,生活的拮据让她屡次放弃了回老家探亲,大姨二姨五姨相继离世,她内心的痛苦我们无法感受,看到她默默流泪,我们无能为力,此刻我知道所有的语言都是苍白的。落叶归根,人老思亲,不知老妈是否动过这样的念头,我们不得而知,她也从不对我们提起。一生她一个人孤独待在陕西,看着孩子们一个个距离自己愈来愈远,内心怎会不恐慌?

昨天跟儿子通电话,正跟儿媳妇聊着家常,儿子却问有事没,没事他洗澡啊。听到这样的话,我蓦然怔住了,这不就是我经常对老妈说的话吗?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中国已经进入老龄化,用不了多久,我们是不是也会就着冬日暖阳假寐,任阳光和煦,却怎么也唤不起那遥远的记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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