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石心

jiehun

冬月二十二，是我和妻子结婚37周年纪念日。37年是什么婚，没有固定说法。我百度了一下，在法国被称为纸婚。我哑然，怎么能是纸婚呢？我们平时说结婚一周年才是纸婚，意思是婚姻像层纸一样，一捅就破。结婚37年还被称为纸婚，这有点搞笑。后来看解释说，法国之所以称为纸婚，意思是夫妇都有白发了，像白纸一样的银发。

黄头发、红头发的人，到老了也变为白发吗？看来，白头偕老，是最美好的祝愿，是所有人的期望了。

去年和前年，忘记结婚纪念日了，纪念日过去几天后才想起。以前，有想起来的时候，也有想不起来的时候。想起来后，就来个简单的纪念仪式。有一年，我背着妻子在屋子里转圈，结婚20年就转20圈，算是我对她的犒劳。有一年，晚饭时点上红蜡烛，喝了两杯红酒，算是比较浪漫的。还有一年，我跟她写了一封长达6000字的情书，让她感动得热泪盈眶。有一年想不出别的，就来了个游戏，先是杠子虫，后捂鼻子眼那种。在我心里，结婚这么多年，妻子承载的苦累要比我大得多，我只有感激她的份。

我写过几篇关于妻子的文字，《丑女婿俊媳妇》写了妻子的漂亮：《媳妇威武》是写妻子的能干；《妻子不在身边的日子》是写我与妻子的感情。有人从我的小说《凑合》中去找妻子的影子，实话说，也不能说一点没有，妻子曾种过四五亩的地，还开过小卖部。至于其他事，多是虚构。

生活中，不少人夸我们情投意合，说我们形影不离。怎么说呢，我们分开的时间确实少，少之又少。多少年来，几乎就没有不在一起过。有人透着醋意说，在家守着也就算了，出来旅游还一块，烦不烦啊？说实话，在一块并不代表有多恩爱，没有人三十多年还如胶似漆。说来还是习惯，闻惯了她的气息，听惯了她的声音，看惯了她的举止，摸惯了她的手指。

我们有过争吵，也有过不和，但从来没有记过仇，更没有从心里恨起。吵过后，就风吹云散。有人说，任何一对夫妻都有过不止一次的离婚念头。我有过，她一定也有过，但都是一时的气话，是脑中的一闪念，从未付诸行动。还有人说，夫妻之间都产生过掐死对方的念头，这个我们真没有，连一闪念也没有。

有人说我老婆漂亮，我也觉得漂亮，如今五十多岁的人了，看上去还是那么顺眼。这可能是维持感情的一大基础。更主要的是，妻子脾气好，能忍我的不是，我做得不对了，不好了，她叹口气作罢。

妻子是里里外外一把手。在家里，她比我操心多，操劳多，费力多。什么活儿都是她干，洗衣是她，做饭是她，打扫卫生是她，看孩子是她。大事也多是她谋划、操作，大到买房、盖房，装修房子。她手也能，就连墁院子、垒墙头，都像个行家里手。而我，几乎就是个甩手掌柜。

静下心来想，在一起37年的生活，我亏欠她太多。我没有让她享有夫贵妻荣的待遇，没有实现想要给她的生活，没有让她过悠闲雅致的日子，没能让她在人前有一点点优越感。

妻子爱美，没有去过美容院；妻子说最大的享受是按摩，却又舍不得花钱；我给妻子买过两件衣服，怕她说贵，两千说成一千，一千说成几百。

很早的时候，我有两个愿望，一定要带她到北京转转，一定要让她到海边玩几天。这些早就实现了。北京去了，杭州去了，北戴河去了，青岛去了。后来，再带她出去玩，她总说累，哪儿也不想转。现在，我表下的决心是，我要像仆人对待主人那样待她。

我是想在每个结婚纪念日送她礼物的，是什么婚就送什么礼物。可一看那个说法，就觉得不好实现。结婚30年是珍珠婚，结婚35年是珊瑚婚，结婚40年是红宝石婚，结婚45年是蓝宝石婚。我的天，红宝石、蓝宝石我买不起啊！我觉得，买豆粒大的宝石对不起她，买砖头块那么大的宝石，把我卖了也买不起。

余下的日子，我只有给她一颗透明的心、赤诚的心、炽热的心了。这颗心比红宝石、蓝宝石更珍贵、更永恒，这颗心让我们恩爱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