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泽，因水而生

有人说，有一条河的故乡是幸福的。

我的家乡鸡泽，有三条河，在古老又年轻的大地上奔流。

古代，鸡泽是右绾沙洺，左萦漳滏。四条河分别是沙河、洺河、漳河、旧滏河。经过数百年、上千年的演变，沙河和漳河只留下故道，旧滏河改名为留垒河。如今，洺河、留垒河、滏阳河从县域的西部、中部、东部流经，它们贯穿南北，分路流向子牙河。

一个面积只有337平方公里的内陆小县，有三条河流经过，在北方并不多见。

河多，水多，皆因地势低洼。鸡泽平均海拔高度为40米左右，在冀南为较低。“为高必有丘陵，为下必有川泽，鸡以泽名，地势卑下，为广郡众流所归，自古然矣。”

鸟栖溪旁意为鸡，水草相依名为泽。“鸡泽”，曾作为一个湖泊的名字；至隋开皇六年，即公元586年，才作为县名使用至今。有人猜度过，说“鸡”为喂养的鸡，“泽”乃沼泽之意。我不那样想，宁愿相信鸡为鸟、泽乃湖海河流。

皆因这里滏水怀抱，风景秀美，公元前570年，春秋争霸时代，九国诸侯会盟于旧城营，这里曾为广平国、广平郡、平干国、鸡泽县的治所。古人有诗赞会盟台：“旁临古水轻烟散，背接高城远翠来。”

历史上，滏阳河曾为有利无害的“福河”，还是一条繁忙的河运航道，鸡泽的邢堤村就建有货物码头。那时，舟楫南来北往，乡村物阜民丰。

古鸡泽有八景，其中之一为“洺浦春畦”，史书上记载：“城西五里即洺河畔也，鸡民恒勤，农桑青畴，绿野且遍村墟，而极目平川，锄雨犁云者，唯洺浦为大观……”

当时的洺河，以及两岸的风光，让荷锄耕作的农夫怡然自得，也令文人骚客诗兴大发。清乾隆年间江苏武进进士王光燮在鸡泽做县令时，曾多次来这里观景，并赋诗咏之：春风冉冉入洺溪，宿来连云千苗齐。欲话桑麻停短棹，忽听布谷垄头啼。

留垒河，曾因“河道迂曲，不能蓄水，泛滥为患。”清康熙年间，县令姜炤“捐俸买地，挑筑新河”，使此再无水患。乡民感激，建“治水新亭”以纪念。清康熙进士齐祖望有诗云：

觅胜青郊客马仃，满蹊桃李覆新亭。

窗纱目细蛛悬网，砌草烟深鹤坠翎。

东郡舍前波如席，西湖岸上柳如屏。

苍茫万顷桑田遍，曲水流音细可听。

每一条河啊，都是一幅长长的画卷，有平静如镜、丝滑如绸的水面，也有浪花飞溅、汹涌澎湃的激流；有润泽桑田造福百姓的恩泽，也有淹没庄稼冲毁家园的祸害；有河水满盈波光潋滟时的柔美，也有枯竭龟裂荒凉苍白的黯然。

历朝历代，作为地方官员，会拿出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来治理水患。

元朝时期大名鼎鼎的水利专家、天文学家，官至太史令的郭守敬，曾在鸡泽留下治水足迹。为治理旧滏河（留垒河），他向元世祖忽必烈建议：“从滏、漳二河合流处开挖一条河道，经磁县、邯郸、永年、鸡泽流入澧河，可灌溉农田三千余顷。”这个河段原有个“涝饥口”，洪水来后必从这里决口。郭守敬亲临此地，经过几次治理，再无水患。村民建“郭公塔”“郭公祠”纪念之。

翻开史料，王光燮更是一个好的“水官”，挖河，修渠，筑堤，建闸，留下不小的业绩。他兴建“兴隆渠”，重修“金龙闸”，从东和西两面各引一水进入护城河，让县城犹如“二龙戏珠”之图景。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在家乡，不止我一人，把这段美好的爱情，认为是在鸡泽的一条河流、或一洼湖水旁所发生。编著《诗经》的毛苌，祖籍为鸡泽，因水的润泽而有灵性。

时间到了今天，滏阳河生态修复的号角吹响，鸡泽人抓住机遇，让滏阳河更加宽阔、靓丽，让滏阳河水更清更美。岸边竖立刻有“滏水安澜”的巨石，其上记录了这一盛举：“……万人上阵，千车轰鸣；挖土扩航道，堤路变坦途。”如今是：“嘉木栖幽禽，花草映古城。”“鸭凫清漪，曲水流觞；通衢利民，其流汤汤。”

是的，是的。你到岸上走一走，就会看到石榴树、鸭梨树、桃树为其遮荫，就会看到海棠、樱花、紫荆、榆叶梅为其扮装，就会看到大片大片的波斯菊为其点缀。滏阳河啊，有时就像个娇柔的姑娘。

多年以来，留垒河无水患水灾，两岸垂柳掩映，形如长廊；水如泼翠，坊镳在眼眸里轻漾。桥如画舫，飘啊，摇啊，荡出悠悠的情、绵绵的爱。傍河的带状公园，让小城人有了更多的休憩地。在这里，听河水潺潺，嗅花朵芬芳，观西天流霞，实乃人间仙境。

洺河，历史上利多害少。自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始，几次大的洪灾，让两岸百姓遭受了不小的损失。后经几次疏浚，仍没能彻底根治。近期，传来好消息，上游将建一大型水库，储存拦截上游水流。可以预见，再过几年，洺河又会有“洺浦春畦”的景象。

不囿于三条河流的治理，又引留垒河之水，建成了25公里的环城水系。小城的南和北，有南湖和北湖相对。玉带缠绕，明珠点缀，小城美啊，美得迷了眼、痒了嗓、醉了心。

毛遂文化园，有一广阔的水面，因一个美丽的传说，人们冠之于“龙湖”美名。

水的滋养，让鸡泽的小麦白、棉花白、辣椒红；水的风情，引来鸟的热恋，白鹡鸰、长脚鹬、白鹭、苍鹭……这些从前没见过甚至没听说过的鸟都来安家了；水的润泽，让这里生态美、人精神、发展快。

有山有水，依山傍水，是人们向往的地方。人生来与水为伴，水是生命的源头。就如黄河是母亲河一样，每条河流都养育一方人。水有灵气，水使一个地方变美。我们常说江南女子多水灵、多温柔，也是因水的濡染。沿海和滨河城市经济发达、文化昌盛、生态优美、人口集中，水的魅力使然。

几乎所有的地方，都随着河流的胜衰而胜衰。作家罗楠在《镇江记》中写到：“就像西津古渡，繁华落败的更替中，镇江的城郭，镇江的宿命必将沿着江河水势逶迤开来，成为一个又一个历史的拐点。”

我是在洺河河畔长大的，如今在留垒河边的小城生活，常去滏阳河堤观光；我留恋于环城水系，忘情于南湖北湖龙湖。我若不写一篇关于河水的文章，愧对我的家乡，愧对我手中的笔。

鸡泽因水而生，鸡泽的名字满溢着水的诗情。

三条河流、三个湖让鸡泽成为“飞鸟天堂，人居圣地”；它还必将给鸡泽带来更多的鸿运，就如这河水的奔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