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为贵

妻子买回来几斤杏，那杏红红的，黄黄的，如毛桃的个头。我洗了洗，吃一口，甜甜的。

我脱口要对妻子说话，话到嘴边停住了。这话不能说，说出来就坏事了。我憋回去的话是：“给老妈送点吧！”

她的老妈，我的岳母，去年冬天去世的，可总觉得她还在，还住在村子里，等着我们回去看她。

午饭的时候，我看妻子在搅饺子馅，是肉和西葫芦馅。话又到了嘴边：多包点，给老妈留着，晚点送过去。

有了好吃的，先给老人送，好像已成惯性思维了。人走了半年了，怎么还是这么想？

送好吃的，成了孝敬老人最直接的表达方式。

其实老人什么都不缺，儿女送去的也未必多稀罕。但这就是亲人间的情分，是别的东西替代不了的。

我想起了我的老爸。

老爸在邯郸住，我在县城住，隔着一百多里；我隔一段时间去看一次老爸，顺便带些吃的。没有别的拿，常常是水果。水果也就那几样，苹果，香蕉，桃子，西瓜，哈密瓜。或者带一箱奶，纯奶，或酸奶。老爸总说不缺，但我不能空手去啊。不知道该拿啥时，也打电话问过老爸：给您带点什么呢？那次老爸说，包几个白萝卜丝包子和枣馍馍吧！

这两样，平时他吃得少。

有年冬天，实在想不到别的带，就买了几块红薯，几根红萝卜。我说不能光吃肉，多吃点红薯好。老爸点头附和，说的确是。

女儿是老爸的小棉袄。女儿嫁到南方，家就在阳澄湖边，她一年回不了几趟家，总是在我生日时寄来些螃蟹。我生日在农历九月，也正是蟹肥黄多之时。

我也想给女儿寄点特产，她说她不爱吃辣椒酱，也不爱吃芝麻糖，偏爱吃石榴。石榴红了的时候，她又回不来。她说也别寄了，春节回家再吃吧。我们便把摘下来的石榴，放在冰箱里，放一个冬季，等她回来才吃。大过年的吃石榴，也算是稀缺物了。

我的文字里很少提到奶奶。奶奶是个最省俭的人，在吃的方面，不论是别人给她买的，还是她自己买的，都会藏在一个我们找不到、她也会忘记了的地方；往往是在我哭闹时，才拿出来哄我开心。由于储存时间长，这些食物往往会发霉、变坏。比如买了几个苹果，好多天才想起来，直到苹果有黑点了，才拿出来吃。结果，吃的都是烂苹果。奶奶腌的咸鸭蛋、咸鸡蛋更是如此，蛋黄发黑发臭了才吃。

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便说奶奶的不是。

如此看，唯有送好吃的，才是孝敬老人、疼爱孩子的表现，其他的都没这个重要。想想吧，人到老年，无欲无求，唯念一口吃的；小孩子更是，吃好东西是最大的欲望。

不仅对活着的人，就是逝去的人，以及冥冥中的神鬼，也要敬最好吃的。遇到节日时，先供神灵，再供祖先，然后自己才能开吃。

中秋节的月饼，是来祭月的，多么富有诗意啊！用月饼祭月，祈祷硕果累累和一家人的团圆、平安。

月亮明白人的心，就把圆满呈现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