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时节,我被浓妆艳抹的秋勾引着,快步走进乡野的帷幕里。
抬头望,路旁的槐树上结满了槐豆,一串一串,一嘟噜一嘟噜,一嘟噜一串。每串、每嘟噜上排列着五六个、七八个圆鼓鼓的豆儿;它们连在一起,垂挂在枝上,像闪光的坠儿。树叶一天天见少,槐豆一天天显多,满树的槐豆或澄黄或碧绿,格外引人。
在路过一块谷地时,看到谷穗长长的、粗粗的、黄黄的、弯弯的,就像个金坠子。我下得车来,来到地边,伸手去拃量,足足有七八寸呢。手握谷穗,沉甸甸,毛茸茸。满地的谷穗,满地的金黄,满地的坠儿,像写着“五谷丰登”的大字;我仿佛已闻到小米粥的香。
又来到一大块豆地边。这里的豆棵极为稠密,叶子纷纷掉落;豆棵上的荚,泛出黑黑的、灰灰的、黄黄的颜色,已显出成熟。走进地里,看到有的豆荚半遮半露,其中的黄豆露出圆溜溜的肚皮;还有个别性急的,一声炸裂后,从包裹的豆荚中爆出。
快进村子时,有一个果园,是我一位近邻种植管理的。果园里有苹果,还有梨子,以及几棵山楂树。我看到,苹果从枝叶间露出红扑扑的脸,轻轻摇摆着身子;那绿色的、黄色的梨子,倒挂着身子,随时有坠落的可能。再看山楂树,几乎看不到叶子了,枝上的山楂挨挤在一起,比赛着谁的衣红。我掏出手机拍了又拍,每枝都来了个特写。邻居说,你若爱拍照,在这里能拍上一天。
村边,有一块菜地,种着黄瓜、豆角、西红柿;一面墙上,还爬满了丝瓜、眉豆。秋分时节的它们,没有夏季的颜色鲜艳,但一个个红色、绿色的坠儿,坠在高高低低的架上,在秋风中调制着自己的色彩和味道,也别有风味。种菜的人认出我,就去摘豆角,说让我回城的时候带走。我连忙说不用不用,家里买了好多。他说,这是我种的,你必须吃。
回到家,院中两棵枣树下,落了一层的枣。唉,十多天前就应该回来打枣的,我却一拖再拖。不过,树上的枣还有好多,有的半青半红,有的还是青枣。看到它们,我联想到路上看到的槐豆、谷穗、黄瓜、丝瓜,这些枣儿们,更像一个个坠儿啊,在秋的幕布下,活蹦乱跳。
我只是晃动了几下树身,让红透了的枣落下,那些半红半青和完全青的枣儿,我还想让它们在树上挂着。这样每次回来还能看到它们。它们的姿态很好看,很应秋天的景。我想让枣儿把秋天拉长。
我把在地里和家中看到的这些果实,统统叫做坠儿,叫做秋坠——它们既是秋天的装饰、秋天的模样,更是秋天的韵致、秋天的内容、秋天的菁华。
由此,我想到更多。比如子夜和早晨挂在草尖上的白露,比如垂挂在天际的弯月,比如碧空中排成阵势的大雁……它们都是坠儿,秋天的坠儿。
在尘世,在秋天,在最容易伤感的季节,诗词就是人们心头的坠儿。它驱燥解烦、愉心悦神,让人在瑟瑟秋风中寻到簇簇火红。“最爱芦花经雨后,一蓬烟火饭渔船。”“酒盈杯,书满架,名利不将心挂。”“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这景,这情,这境,让身心疲惫的你我,润喉,润肺,润肤,亦润心。
回来时,已是半下午,我选择从另一条路走。在路上,我又看到了不同的景象,在一大片的棉田里,在一大片的辣椒地中,一群一伙的人在收摘棉花、采摘辣椒;他们弯着腰、滴着汗,一步一步往前走着,一把一把地摘着。他们在收获着劳动的果实,收获着心中的喜悦,收获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
那弯着的腰,滴出的汗,不正是秋天最美的坠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