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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勤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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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30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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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碗儿

中午,妻子擀了一剂面条,炒了西红柿鸡蛋卤。说是西红柿鸡蛋卤,其中还有肉丁;自然,还少不了芫荽。这样,卤子就有了红黄绿三种鲜艳的颜色了。几只大小碗摆在餐桌上,热气腾腾,香气扑鼻。我问妻,哪碗儿是我的?她不屑于我的话似的,反问道:“你还不知道?”我嘿嘿一笑,是啊,哪碗是我的,那还用问、还用说吗?面条最多、卤子也最多、满得几乎要冒尖的那碗,就是我的。

说得明白一点,我想确认的是,哪个是头碗儿?

现在不比从前,长幼序分得清楚,家长必须是第一碗,家长不动筷子,其他人不敢吃。我家让我吃头碗,不知道是怎么沿袭下来的,反正,并不因我年龄大、是家长。

多数情况,是我和妻子两人在家吃饭。即使如此,先盛的依然是我的碗,然后才是妻子的。面条是这样,水饺是这样,其他饭菜也是这样。如果煮小米粥,粥中有红薯或山药,也是我先捞,——尽管有足够的红薯和山药。如果是拌玉米糊,还煮着黄豆或花生米,也是我先捞。

突然就觉得有点可笑了,夫妻之间怎么还这样?太男尊女卑了吧,太大男子主义了吧,太霸道了吧!后来想想,还真不是这样,我从未把自己看高,也从未把妻子看低,我吃头碗儿,应该是一种习惯。

妻子掌勺是这样,遇到我掌勺,也是这样:先盛自己的,后盛妻子的。不过,我绝不让妻子吃亏。假如煮面条,煮了两个荷包蛋,一个是囫囵个儿,一个是蛋清与蛋黄分离,我总会把那个囫囵的鸡蛋给妻子,把那个破损的留给自己;假如都是囫囵个,我比较一下,就把个大的给她,个小的留给自己。为什么这样呢?我是说,我碗里的面条比她多,卤子比她多,不能再把好鸡蛋、大鸡蛋留给自己;这样互补一下,是一种平衡。

炖菜的时候,妻子要用勺子澄出一点菜汤,尝尝是咸还是淡;如果是煮肉,或者炖排骨,她总会说,你先尝尝,看香不香。我让她也尝尝时,她说她嗅觉不是太好,闻不出啥味道。我说总能知道烂不烂啊?她这才捞出一小块。

这等于说,我吃的还是第一碗。

而我和她的口味不相同,她喜欢咸一点,我喜欢淡一点。结果呢,互相将就一下:不咸不淡。至于肉煮得烂不烂,标准也有差异,她喜欢烂乎的,我是能咬动就行。

我决定打破这种“习惯”,我在盛饭的时候,两个碗里都先舀一勺,第二个一勺的碗,先舀第二勺,先舀满,然后再把第一勺的那个碗舀满。这样就不好定义哪个是第一碗、哪个是第二碗了。我还将两个碗盛得一样多,一样的稀稠。

妻子说,别这样,我饭量没你大,盛多了会剩下。我说,没事,你剩下的我也吃。好多次,妻子吃不到半碗米饭,就赶紧往我碗里扒拉几下,说不让我吃剩的。我就赶紧给她多夹几筷子菜。

我回忆了一下,只有在妻子生日这天,她才同意吃第一碗面条。这是长寿面啊,我祝愿她寿比南山,她也祈望自己福如东海。平时,我们每天早晨吃一个鸡蛋,生日这天破例吃两个或三个。为了表示我对她的爱,我总是把鸡蛋皮替她剥好。

过年吃饺子,头一碗是敬神灵的。神灵的牌位前,烧一炷香,放只盛满饺子的碗,再放上一双筷子;待香炉里的香燃尽后,才把饺子端过来。

我和妻子是尘世中的凡人,但在心里,她敬重我,我敬重她,彼此真诚相待,感情始终不渝;即使在一日三餐中,也要互尊互爱。我常向人夸口,我是最有情的夫,她是最有情的妻。

真是好得不能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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