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个傍晚,多数人家的炊烟在袅袅,街上有吆喝声,是在卖甜杏。
不一会,卖甜杏的小贩跟前就聚拢了一伙人,很默契似的,把卖甜杏的车子围成了一个圆。确切地说,是把车子后边装满杏的两个篓子围成了多半个圆。
都在挑挑拣拣,有的喜欢红杏,有的喜欢黄杏。他们刨着,翻着,挑着,两篓子的杏成了活物。他们将挑好的杏,先是用上衣的下摆兜住,够了,才放到小贩的秤盘。小贩总是把秤抬得高高的,确保足斤足两。
没有多大工夫,篓子外边多了一圈人,他们把头伸过去,把手也伸过去,也在刨着挑着。后来有人发现,围在外一圈的人,虽然也在评论杏的大小和颜色,也在挑挑拣拣,但始终没有人买走。围在里圈的人,有的挑了一大会,也才挑了几个。
有人看出来了,围在里边的人,开始偷偷将挑好的杏递给外圈的人;外圈的人将递过来的杏装在裤兜里,待装满后便悄悄离开。离开时,还装模做样地说:“这杏看上去有点酸,不买了。”
有几个小孩子过来了,他们蹲在篓子下,让在那里买杏的人往下扔。一个杏,又一个杏,不大一会,就有孩子抓着杏跑走了。
终于,卖杏的小贩发现了问题,就诈唬了一嗓子,他喊道:“我看得清楚的呢,别偷俺的杏了,再偷我就用秤锤砸你的头。”然后又催买杏的人,“你到底买不买啊?挑拣半天了。”有买杏的人,正好有台阶下,显出很不耐烦的样子说:“买个杏还催,催,催,不买了!没见过你这样卖杏的。”
说这话的人就离开了,回到家,问孩子娘:“我偷的杏呢?”孩子娘从炕上拿出小筐,一看有半筐子杏。男人就嘿嘿笑了,“买也买不了这么多。”
人仍在聚拢着,挑拣着。小贩的眼睛看不过来。他明知道有人在偷杏,可就是抓不住现行。正在这时,黄大嫂来了,人还没到跟前就嚷起来了:“不买的离开,买好的也离开,让让路,我买得多。”到了跟前,她一边给小贩说话,一边挑拣着。她找了个最大的杏,这杏红半个,黄半个,很好看。她用大拇指和二拇指一捏,就裂成了两瓣,杏核随之被小拇指弹掉。她将半个杏扔进嘴里,说:“先尝后买,知道好歹,我尝尝酸不酸。”小贩面露苦相,“大嫂你要尝就尝个小点的,数那个大,有二两。”黄大嫂翻白眼,道:“你还在乎这?”
夜色越来越浓,黄大嫂趁小贩不注意,左手抓一把,右手抓一把,从肩膀上就往后扔出去了。噗嗒嗒,嗒嗒,嗒。杏落在地上的声音被小贩听到了,他认定就是黄大嫂干的,便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我的个娘啊,你要咋啊?还让俺过不让!”黄大嫂很镇定,还一脸怒色:“松开,松开我的手,不松手试试,俺三个儿子过来揍你个半死。”只这一句话,把小贩吓得脸色比杏还黄。
“俺不卖了,俺惹不起你们。”小贩推着车子就要离开。就在此时,刚买走杏的刘大娘用衣角包着杏又回来了,她上前扯住小贩的秤,“你秤秤,俺买了一斤就少二两。”小贩不相信,把杏又秤了一遍。不多不少,正好少二两。小贩摸摸头,思忖着,这不可能啊,记得足足的一斤啊。又不好反驳,就从篓子里拿了三个杏补上。刘大娘说:“三个杏哪有二两啊,再添俩。”不等小贩同意,她抓了一把就走。
小贩想追过去,可又怕人把篓子的杏抢光,便跺了跺脚,很无奈、很气愤的样子。
小贩推着车子走了几步,忽想起还有一个买杏的没给钱。记得那人离开时说,他就在前边的过道里住,一会就给送钱。小贩来到那个过道口,等啊等,等了半顿饭工夫,也没见人出来。他实在忍不住了,就骂开了:“吃了俺的杏不给钱,不得好死。”
一开始没人吭,后来就有人站到当街说话了,“你要是再骂大街,再对着巷口喊,就要挨揍了啊!快走吧!俺村都是好人,没人给你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