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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勤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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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杂谈
20240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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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梨树

鸡泽有个诗经文化园,园内又有个甘棠园。春天,甘棠树上层层叠叠,团团簇簇,开满雪片般的花;秋天,树上挂满一枝枝一束束的甘棠,其色如褐似紫,小如葡萄红枣。园内有一面石壁,上边雕刻《诗经 ·召南 ·甘棠》一诗:“蔽芾甘棠,勿翦勿伐,召伯所茇。蔽芾甘棠,勿翦勿败,召伯所憩。蔽芾甘棠,勿翦勿拜,召伯所说。”这是通过对甘棠树的赞美和爱护,颂扬召伯的德政,表达对召伯的赞美和怀念。

乍一听甘棠的名字有些生疏,其实就是民间所称的杜梨。杜梨树结的杜梨子,是早年间为数不多的水果之一。它个小、酸涩,还有点苦,一点也不好吃,需要挖一个小坑,将其埋起来,再填盖些柴草捂住,待几天闷熟之后,才好吃一点。上世纪五六十年代,谁有水果可吃呢?苹果吗?多数人没见过苹果树。

小时候听说过两个杜梨的故事。

是夏日的某个中午,一个半大小子,到村边长着杜梨树的坟地,偷摘杜梨吃。他踩上坟头,猴样地攀爬上了树。他一边拽着杜梨子往口袋装,一边不住劲地往嘴里塞,把杜梨的核吐得满地。那可是未成熟的果子啊,酸涩得倒掉牙。不一会,他拽满了两个口袋。要从树上下来时,一低头,看到坟头上坐着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娘们。她敞着怀,露着两个大奶子,扇着一把芭蕉扇,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这一看不打紧,把他吓得从树上跌落下来。顾不得身上的蒺藜,顾不得喊疼,便屁滚尿流地往家窜了。他吓得身如筛糠,说大白天见到鬼了。后来,害了一场病。

还有一个故事是,兵荒马乱年代,有一个大户人家,把杜梨闷在炕灶旁的瓦罐里,等熟透了吃。不想,有皇协军进村了。他们来到这家,翻箱倒柜,想寻些钱财来。翻着翻着,翻出了闷在罐里的杜梨儿。他们不是抓一把吃吃就算了,而是掏了个底。这一来,发现秘密了,银钱在底部藏着。那个年代,有钱人家,总是把钱财埋起来,埋在院子的一角,或别的不易被发现的地方。自然,所有的银钱掏净抢光。

说起藏钱,又想起一件事。上世纪七十年代,村里有户人家,日子过得是有上顿没下顿。村里有个白胡子老头,有一天转悠到这家,对户主说,你家往上数三代,是村里为数不多的富户,你老爷爷有可能把钱埋在那个旮旯了,有空挖挖吧,挖出来又成财主了。

家徒四壁、穷得叮当响的人家,当然不会放过这机会,于是就按照白胡子老头的意见开始挖了。那真是掘地三尺啊!把院子里所有的地方都挖了一遍,结果,不但没金银财宝,连个制钱也没见着。有天,这个老头又来了,当听说一文钱也没挖到时,老头环顾四周,装模做样,掐指一算,说,把院子里的杜梨树刨了吧。

有段时间没新书看,重读起路遥的《平凡的世界》。读着读着,看到了杜梨树。那棵杜梨树下,是孙少平和田晓霞恋爱、定情的地方。田晓霞牺牲后,孙少平来到麻雀山,手捧一束才采集的野花,爬上了那个小土梁。“那棵杜梨树依然绿荫如伞,没有成熟的青果在树叶间闪着翡翠般的光泽……他来到杜梨树下,把那束野花放在他们当年坐过的地方。”

为什么?为什么?与杜梨树有关的故事,为什么都是伤痛?

终于,在看到作家刘云芳《武强年画的“手艺人”》一文后,心头郁积的块垒才化解了。武强年画,几乎是所有人,尤其是上世纪五六十年代、七八十年代中国人最美好的记忆。年画所表达的喜庆和吉祥,赋予的美好寓意,洋溢在春节的氛围中,洋溢在人们眉梢间。而用于年画刻板的最好木材就是杜梨,那一大块一大块的木板,“源自一棵棵百年老树。……武强到处都有如腰粗的杜梨树,随便指向哪一棵,都比村里最年长的人要大出许多呢。”“那是一种生长极慢的树木,因而密度大,不易变形,成了木板年画的首选。”

百年杜梨,百年命运。杜梨树再不是以前的境况了。武强年画的加入,一下子改变了人们最初的认知,杜梨树开出了洁白雅致的花,彰显了最优的品质,且有了最好的依托。其实,所有的树木,所有的材质,都有自己的特点,有不可替代的作用。就像人,活着就有活着的道理,在经历了各种苦难后,苦尽甘来,时来运转,熠熠闪光。

我再次来到诗经文化园,来到那棵最大的甘棠树下,我仰望着它,抚摸着它,思考着它,品读着它的挺拔,它的苍劲,它的繁茂,还有那段被传颂了几千年的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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