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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牧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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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901/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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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时的年味

现代人感叹,年味越来越淡了!

想起小时候过年,一到腊月开始,正值冬闲时节,家家户户开始张罗如何过年。最高兴的自然是小孩子了,意味着可以穿新衣,可以聚在一起放有两声响的炮,可以吃平时吃不到的油饼,可以啃没有多少肉的骨头,甚至能够吃上糟肉、丸子大烩菜,可以提上一包点心跟着大人到处串亲戚、拜年,似乎一年中最快乐的时光全部集中到了腊月和正月那几天。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大人小孩的注意力全在吃上面,至于喝酒,就更是奢侈的事,在供销商店打上一块一毛钱一斤的散酒,也就支撑过完年了,好像那时候也不怎么时兴喝酒,醉汉就更少。

                    一

腊月开始,院子里盘起火灶,开始做烧饼,我们那儿叫熬饼,类似于现在少数们街头现做现卖的干面锅盔的做法,但饼子比卖的大,直径足有一尺多,厚度足有三厘米多,一次性做上二三十个,等凉了放在缸里,过年时取出来,切成七花子(菱形)状小块,外皮微黄,硬硬的,里瓤酥酥的,咬上一口,带着麦香的味道,再咬上一口,就着肥肥的糟肉,肥肥地咽下去,嘴皮上油油的,就像书上写的那样:“感觉就像过年”……

                    二

杀猪是过年必不可少的一个环节。家家户户都养着一个大肥猪,腊月里你家杀完我家杀,一个生产队屠户似乎只有一个,我们队是个哑巴,要提前几天排队去请。排到的那一天要早早起来,等着屠户从猪圈里把猪赶出来,帮忙的,身强力壮的人一拥而上,抓耳朵的抓耳朵,压腿的压腿,有个人要负责把猪嘴用绳子捆住,七上八下,等彻底把猪制服得只能哼哼了,屠户才挽起袖子,把一把刀插到猪脖子里……这些活往往是男人做的,女人躲得远远的,不敢看一眼。她们的任务是烧好几大锅开水,倒在一个用大油桶改装的烫池里。死猪被放进汤池里烫,待猪毛被烫利落了,再捞出来,放在一个门板上,大家一起上,把猪毛拔干净,再浇点水,冲干净,然后挂在一个架子上,猪头超级飞朝下,屠夫开始开肠破肚,庖丁解牛般,瞬间把一头猪大卸八件,猪头是猪头,下水是下水,肠肠肚肚,分得清清楚楚,最后刀在猪屁股上一剜,提着猪尾巴走人。对屠户来说,杀猪纯属帮忙,不收取分文。

杀猪有前后,先杀猪的人家当天就开始抄上一锅洋芋炒肉片,一锅抄血面(猪血拌血烙成薄饼,切成菱形碎片,放上葱和调料抄成),大人们打发孩子们给左领右舍端上一碗,剩下的自家人才能吃。炒上一锅洋芋炒肉片,一锅抄血面(猪血拌血烙成薄饼,切成菱形碎片,放上葱和调料抄成),大人们打发孩子们给左领右舍端上一碗,剩下的自家人才能吃。炒肉片配上洋芋块,有肉的香味,冒着热气,又有洋芋的香味,两种香味汇到一起,孩子们端着碗,边走边看着碗里冒着的香气,步伐加快了,恨不得赶快送到后回到家。左领右舍的,老远的接住孩子们端来的碗,赶紧腾挪到自己的碗里,嘴里不忘恭维地说:哈,你家的猪今年喂的真肥啊,足有三指标吧?

那时候,猪喂的越肥越好,女主人才会受人夸赞的。过年时,老人们坐在庄子口的阳洼里边晒太阳,边议论,一个说李四家的猪今年喂的肥,杀了足有三四百斤肉;另一个马上反驳:你不知道,张三家的比那还肥呢!

庄户人家的年味是从杀猪宰羊开始的。

                    三

要说最忙的一天,要数年三十。小孩子们被大人老早赶起来,首先要给先人拓烧的纸钱。就一个模板(印纸钱的木板,多是果木雕刻,长方型),被周围的人借来借去用,十分抢手,要守在前一个用的家里,有时候也要帮人家拓,早拓完可以早拿回家用。先在碟子里倒上墨水,再用小刷子把墨水刷在模板上,然后轻轻地将模板拓在裁好的白纸片上,再轻轻地抬起模板,纸上就会印出蓝色的图案,图案的四个角写的是五元的繁体字,正中央有一个人的图案,分不清男女,正中央上方有“冥国银行”四个字。有时候墨水图的不均匀,拓出的图案就会模糊看不清,大人们就会唠唠叨叨地数落:拓的像一团浆子,给先人们烧了能用吗,走开,走开,我来弄,娃娃们就是指不上,啥都不会弄……

拓好纸钱,等纸钱晾干,叠得整整齐齐放好,就该理头了。小时候是父亲用刮胡刀剃个光头,油光蹭亮的上面免不了有几处剃破的血痂,大一些后,就留小平头,头顶上留多一些,周围下面理短一些,理的多一块少一块,全凭理发师的手艺。理发的师傅也是邻居,哪有什么专业培训理得好不好,全凭自己当天心情、灵感和发挥。一切以“有钱没钱,理个头过年”为宗旨。正月里的习俗是不能理头,据说要是理了,会死舅舅,谁也不希望死舅舅,于是赶紧理。

理完头,就要贴春联了,春联是父亲写的,尽管一年比一年手抖的厉害,还是坚持了好多年,周围的邻居也把红纸拿来让父亲写。我们把写好的春联一幅幅在院子里排开晾晒,大声朗读春联上写的字,内容大多是勤俭持家、瑞雪兆丰年、家和万事兴一类的,如像:天增岁月人增寿,春满乾坤福满楼;百世岁月当代好,千古江山今朝新……

贴上春联,把院子打扫干净,开始吃长面,也就是团圆饭。一家人围坐一起,吃上两碗长长的臊子面,就着咸菜吃,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全家人都要到齐,一个也不能少。

吃完团圆饭,就该烧纸了,兄弟姊妹,本家人聚齐了,浩浩荡荡,在大路上选一个固定的地方,用木棍画上几个圈,把纸钱放在圈里,边烧边念叨:这是给太太烧的,那是给爷爷烧的,不要抢了,人人有份,拿去过个好年吧。等纸钱烧化了,没有火星了,奠点酒,奠点汤,最后一齐磕三个头,拍拍土,回家。这时候已是夜色朦胧,万家灯火……

回家后放炮的环节开始。最豪华的当属两响炮了,也就是把捻子点着了,先在地上响一声,等待到飞上高空再响一声。有时候遇到潮湿的炮或质量存疑的,捻子点着了就是半天不响,真是急死人。

三十晚上要守岁,大人们说,谁睡的最迟谁就会长寿,于是大家都不想先睡觉。不想睡觉的另外一个期盼就是等着大人们发年钱,文雅一点就是压岁钱。收到的不是五角就是一元或者两元,虽然面额小,但都是新钞,摸起来硬硬的,又光又滑,夹在书里藏好,好长时间舍不得花出去。

三十晚上还有一件事就是还帐。好多年是在借钱、还钱的日子里度过的。一到年三十,无论多困难,都要把借别人的钱还上,张家的五元,李家的十元,一一还清楚。如果年三十把钱还不上,拖到正月初一,等于是欠了别人两年,太不讲信用了,以后有了难处,还怎么向别人张口?

拿到压岁钱,就开始打瞌睡,守岁长寿的话终究抵不住年少时的瞌睡多,上下眼皮早开始打起架来,也就顾不了长寿不长寿的,早和衣梦周公了。

                    四

一觉醒来,已是正月初一,穿上一年才做一套的新衣服,脚蹬手工缝制的黑条纹布鞋,在巷子里来来回回,串来串去,巴不得让所有人看到新衣服,新鞋。

正月初一,除了吃饭,什么活也不干,也不去串亲戚,按照老人们的说法,正月初一不能忙,要是忙了,会忙一年的,毕竟谁也不想忙一年。正月初二转舅舅,正月初三不出门,正月初四转亲戚,正月初五不出门……至于为啥不出门,好像也有讲究的,记不清了。走亲戚不能超过初十,超过初十,是对亲戚的怠慢,另外,亲戚家的好吃的也吃的差不多了,来人也拿不出可招待的东西。转亲戚的礼品是一包酥皮点心,有时候一包点心转手十几家亲戚也舍不得吃。

年就这样一天天过起来,一直到正月十五。等待到正月十六,家家门口燃起了火把,在这家的火堆上跨一下,在那家的火堆上踩一下,把一年的不吉利用火烧火燎一下,有时不小心把裤子也就烧着了。

                    五

最近几年,回到老家,杀猪有了屠宰点,春联买了贴,纸钱买了烧,只要有钱,都可以买到现成的。那个哑巴屠户早已不在人世,终究独自一人过完了一生;那个抖着手,一笔一划写春联的老父亲也永远离开了我们。只有年迈的老母亲独守老院子,旧屋子,等待着年三十无论刮风下雪都要回家的儿女。围坐在父母身边的年才过得踏实、温暖!试想一下,没有了父母的年,盼的没有了盼头,奔的没有了奔头,清汤寡水,要多寡淡有多寡淡。

万家灯火时,看着天空中竞相绽放的烟花,就开始想,这年味真就淡了吗?

有一句话说的真好:父母在家就在。回头想想,只要父母在,这年味也就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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