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矿山（组诗）

一、 每一朵雪花都在深情地吻着矿石

   　矿山落雪的时候

是从采场的信笺上徐徐展开

写满纸页的情思，在缱绻中

陡然，鲜活起来

这若隐若现的絮语

经过采场半壁弧形的边坡

如白蝶般穿行

似乎有悄悄话需要贴耳叙说

一些语言只适宜变轻变薄

一些等待总是在远处变慢变长

这份洁白的柔情

从空灵轻盈的脚步里

透着一分羞涩和矜持

我分明嗅到一种初恋的感觉

每一朵落下的情意

似乎都在，生动地吻着

寒风中我干裂的面颊

教我怎能忍心拒绝

只能任由你掠过脸颊鼻尖

在眼圈里打转

直抵心底

我知道这个冬天很冷了

我看见一朵朵舞蹈的雪花

散发着火焰般的温柔

在眼前不停地燃烧

一片追赶着一片

一片依偎着一片

仿佛等待慢慢抬头的潮水

仿佛唤醒沉睡已久的期许

你守候的样子

我坚硬的躯体，开始一点点融化

其实，我不过是

遇见真爱，乱了分寸

二、 在采场，我遇见一个顶着雪花行走的人

       一生与矿石打交道的人

翻过来是一块，翻过去又是一块

与矿石过招的感觉

就像此刻，你在中间

天空雪白，大地雪白

你用脚印丈量雪的厚度

通常你的估算

与时令、阳光、雨露无关

也与此刻的雪花无关

那些用雪花涂抹你肤色的

只会让你压低了身子

尽量同低处的矿石靠近

让你聆听，那些在矿层里发生的事

然后，熟练而又缄默的

在内心盘算着

一个春天抵达的时间

其实没有人在意你行走的姿态

你只是用沉默的身体

拓印一段有雪的日子

你坚定的脚步，一定和远方有关

采场深处有你脆弱的灵魂

你杵在雪里，紧挨自己的影子

像一颗掉光叶子的树，耗尽一度春秋

卡在掌子面的山石之间

等待春汛

三、 落雪犹如一把雪白的刀，篆刻着矿山

在你的面前

一座矿山就是一块静卧的石头

刀锋跃过，吹起漫天飞舞的雪片

了然与胸的腹稿

已经在你广阔的脑海里

演绎多次

从哪里起刀，到哪里收锋

全凭你的现场发挥

你要镌刻的主题

是从矿山弯弯曲曲的路开始

长袖挥洒

构成篆字圆润的笔画

钻机，电铲，矿车，选矿场

还有矿工匆忙的背影

无论是阴刻还是阳刻

凹凸有致

都是硬朗的线条

远处的枯草和周边的村落

那是你有意，或是无意的破边

把松涛，山峦，河流

留作边框

刀尖滑过的地方

一段空白，让我热泪盈眶

如果在此，配上一幅插图

那一定是在矿石上奔跑的韶华

转折灵动，韵吐隽永

我无力翻出更妙的词汇

赞美你的杰作

我在山脚的园子里

看见一朵朵傲然绽放的红梅

恰如你留给矿山

这个季节小小的印章和落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