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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雁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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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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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二十四节气——立夏


文/雪雁鸣


立夏,其实就是一把火的心情。

在火的前方,放着千万堆被油浇着的干柴。

立夏,其实是个顽皮的动作,它在季节的门口放一盆本是冬天的炭火,忙碌的人进进出出,总要烫一把脚后跟,尝一下初恋的热度,尝一下面试的难度。

阳光从树梢穿针,晨风在草丛引线,联手为大地刺绣,刺一把江南春尽,刺一张大地夏色。这个夏天,仿佛是从早晨开始的,村庄轻轻喘了一口气,那鸡鸣狗吠渐渐降低了厚度,把村庄吵醒之后,就各自撒欢去了。

这个时候,星斗再次翻身,眼睛顾盼东南,手臂指向东南,万物仰望东南。太阳的热情,渐渐让人回避,没有多少人愿意接受这个厚礼。

这个时候,蝌蚪在开始练兵,瓜藤在开始攀岩,玉米在甩水袖,花生在长睾丸,棉花在静静的捣鼓,践约季节的条款,只为冬天的暖。

春天是花草讲好看的时候,夏天是庄稼讲好看的时候,秋天是丛林讲好看的时候,冬天是山岭讲好看的时候。

春天我给了胭脂水粉,夏天我给了绿叶青青,秋天我给了五彩斑斓,冬天我给了琼楼玉宇。所有这些,都是大地母亲的惠赠。

春给夏天抛一个眼神,夏天赶紧关上房门,生怕月季这位带刺的娘子,刺你一身针。

春把棉袄装上木箱,夏天抖开薄薄的衣裳,没有哪个季节的行李这么轻,是想你一路山水一路歌声。

春的账本已核对完了,那挂在树枝上的数字,还是青涩的,桃之夭夭,早已封存,到了分红的时候,自然会有人拿着存折来进账。在夏的面前,要学会忍耐,把心静自然凉的典故再温习一遍,不要过早地把吹风的手伸展,不要过早地把冰块捏在手心,否则,到了夏的集中营,会经受不住酷热的拷打。

好一个初夏的早晨,炊烟在给山岭描眉,阳光在给砖墙上妆。许多生命,在这个立夏的早晨,为它们准备了一座赶考的山,更需要的,是亘古不变的土地,那逐渐减少的土地,还有多少人在为你劳累?那逐渐消失的土地,还有多少人在为你流泪?

那初长的植物开始离开春的学前班,进入夏的课堂来演练以待中考。这个时候的植物,最为精神抖擞,渐渐活出了模样。许多植物,不光是为了活出自己,她们还有许多触角,为天空、为大地、为人。植物的胸怀许多人不懂,植物的胸怀比许多人多一对瞳孔,那些千年的古树,看到了许多朝代许多忠奸许多君子许多宵小,如果它会说话,肯定能说几日几夜,其实它不需要说话,许多话都在春光里随鲜花绽放,许多话在秋风里随落叶飘撒。它不说话,同样一站就是千年。人类的话太多,那本应金光闪闪的典籍早已在高阁里昏睡,或在装潢着一些人的门面。一些高高在上的人在经营着自己的语言体系,但许多终究会作废。有多少长篇累牍,也挒不出几滴橄榄油。他们的滔滔不绝,只是在人类的话语权上排泄了一摊污渍。

夏发火了,把成堆的假话化为灰烬,倒在土壤里劳改,让它们去忏悔,去给植物追肥,去看土地托着庄稼成长的真实。这些积极的植物告诉人们,你可以活得像一句平淡的句子,也不要活得像一句废话;你可以活得像一颗真实的小草,也不要活得像一个挂满彩灯的塑料娃。

凝视夏的田野,看庄稼在土地上落款,从不改名,从不丢掉父亲的笔画,从不改换母亲的女红,穿着朴素的衣裳,或干脆打着赤膊,坚强地站立,庄严而活泼,镇静也摇曳,感恩土地分配的养分,一个劲地长。那些古老的名字,那些熟悉的名字,我时常把她们当着枕芯,让记忆刻在颅骨里,那是人类最美的甲骨,记载着拥有庄稼的福。只是,已有很多人不认识,在很多人的眼里,那些珍贵的名字,换成了高楼、车床、码头、商铺和车水马龙,或是有意,或是无奈。那些乡村记忆,已越来越远。只有老人,还在荷锄南山,为土地抓痒,为庄稼疏骨松筋。

这个时候,茶叶正在慢慢老去,香沉盏底,心静江南,这些旷野的叶子,已没了清明谷雨的牵挂,在各自的茶盘里,为生者疗毒,为躁者解渴,一壶茶,一时光,摆在案头的书,在静静的翻读。

孟夏之日,天地再次复习大婚,万物约好一起秀美,我看见大周的帝王将相文武百官走出户外拜天迎夏,到田野亲民助耕。

这个时候,小麦身怀六甲,油菜已经及笄,那些可爱的虫儿如土狗青蛙蝈蝈们就像在台下等着演出的孩子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上台的时刻,不断唱着立夏的歌谣。我曾经到过许多滔滔不绝唾沫四溅的场面,但总是令我昏昏欲睡,而青蛙的话,我从不嫌它太多,那些简短而不断重复的语句,让我的午夜让我清晨格外提神。

立夏的手特别作痒,喜欢化装成风的模样吹掉农人的斗笠。

立夏的手特别切掐,喜欢装着风的醉态轻撩姑娘的衣衫。

立夏的手特别烂手爪,喜欢卷起鬏头风掀开少女的红裙。

立夏的手特别违拗,天气炎热时,就是不肯举起满树的叶子扇动自然风。

立夏,许多春耕仍在打圆圈,雷声是只跟屁虫,跟着夏起哄,有时只是干嚎,舍不得挤出几滴救助的雨。

立夏,是雨的节日,雨仍是多情的主角,这时的雨长大了,脾气一改春的温柔,懒得丝丝如柳条,润物细无声,开始倾盆淋浴,落个痛快,让你从头湿到脚。

立夏,是雨的节日,这天的雨特别殷勤,它貌似慷慨,实则是在作怪,胀破了农田的肚子,涨破了池塘的腰带,阵阵垮塌,浪费了许多积蓄。

立夏,不怕你稍发脾气就肆虐,我到南山扯笋子去,我爷爷说了,扯笋接脚骨!我吃了笋子,脚骨就更硬了,你的速度再快,我也赶得上你;你给的担子再重,我也承得住你。尽管有的人不用赶路,也能坐享其成;尽管有的人不用付出,也能日进斗金。但我必须练成一副铁脚板,才能跨过万重山;必须练就一身硬骨头,才能把粮食挑到家。

立夏,不怕你一不耐烦就吞云吐雾,我到南山摘萢去,我奶奶说了,吃萢亮眼!我吃了萢后,眼睛就更亮了,你再么样作法,我也看得清你,看得清人心,看得清道路,看得清隔离,看得清蒙蔽,看得清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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