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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雁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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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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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中的菩萨


心中的菩萨


文/雪雁鸣


      母亲,我又来陪你说话了,尽管你听不见,我就说给你床前的芳草听,我就说给你屋边的山花听,我就说给你门前的檀香听。芳草萋萋,山花艳丽,檀香缥缈,它们都在聆听,都在记录,都在传递,到你睡后醒来的时候,你会收到我的一言一语,只是,我又走了。

母亲自从你把我喂养成人后,我就走出山外谋生,浪迹江湖,看看外面的世界,只讨温饱,不求闻达,看到了许多人看到了许多风景,许多人许多事,都没有从前的好。原来你在家时,我一年也只能看到你几面,你离开家后,我一年也只看到你几面,只是,你在家时,我见到你,我就能抚摸到你那骨瘦如柴的手。你不在家后,我见到你时,我只能抚摸你冰凉的碑记。

母亲,你过了几十年乡土中的老人节,这就是重阳节,现在你又过上了外国的节日,这就是母亲节,你一辈子不知道外国是什么,不知道外国在哪里,你只知道家中的米缸、盐罐、家禽、菜园,你只知道外婆的老屋,还有那条走了一辈子的连接外婆家门口的水路。小舟摇晃,日月动荡,但你的视线从没走样。

忘记不了母亲,忘记不了曾经走过的路,尽管岁月去了许多,尽管离家不觉半生,但与母亲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从来就没有遗失。

母亲一辈子信神,更信观音老母,在我开始记事的时候,我就知道母亲在她的房间供着观音菩萨像,母亲说,只要对菩萨诚心,菩萨就会保佑家人健康、六畜兴旺。尤其是我走出家门后,母亲更是多了一份牵挂,就更祈求菩萨保佑我在外平安。对于什么发达之事,母亲从没想过,只求平安到老,无病无灾。母亲的房间里,一年四季都有股檀香味和灯油味,因母亲常年是要给观音老母上香点亮的,每月初一十五,母亲就从这天早晨开始点灯,一直亮到第二天早晨,在平时的日子里,就是每天的黄昏开始点灯,一直点到半夜。母亲常在观音老母的像前说:观音老母啊,可惜家里困难啊,不然我要日夜为你点灯的。观音无语,但母亲认为观音菩萨是听得见的,只是认为自己还没修炼好,是听不见神仙的话的,母亲说:要是有一天我能听见观音老母说话就好了,邻居就笑母亲说,那你是没把观音老母敬好,只要敬好了,就能听见。母亲说,是啊,我是冇敬好啊,可家里冇得这么多油为她老人家点灯啊!我不吃油不要紧,可我阿崽不吃油那么形受得了啊,他还在长筋骨呢。有一天,母亲和她的几个老姊妹在一家唱山歌玩,天黑好久了还没回家,突然想起了还没给观音老母点灯,就急忙要赶回家,姊妹们说,你这一走就没对手了,那多扫兴啊,晚一点点灯不行啊?母亲说,那不行的,那我就失了口齿(信誉)了,观音老婆要怪我的。母亲迈着三寸金莲颤摇摇的赶回家,在上台阶时摔了一跌,母亲说,这是报应啊,是菩萨在责怪我啊。她不顾疼痛,起来继续往家里跑,到家后,赶紧点上灯,然后给观音老母跪了下来,又是磕头又是拜,千道歉万道歉,责怪自己忘了回家点灯,说今夜给观音老母点一长夜的灯。

母亲有起早床的习惯,有时天刚蒙蒙亮就起床了。

天渐渐冷了,挖薯的季节到了,那天母亲起得很早,提着提篮,拿着镰刀,扛着一把角锄到南山的薯地去割薯藤,把薯藤割好后,好让父亲和哥哥们来挖薯,这次也顺便挖点薯回家尝鲜。到了村头的路口,见一竹竿插在路边,竹竿上挂着一个东西,像是一只狗崽,还有一块写着大字的白布条在随风飘着。母亲感到很好奇,想到昨天傍晚她在这路过都没看见的,现在天还这么早,怎么就出现了这个呢?母亲把竹竿放下来一看,吓得浑身打寒噤,直喊:碰倒鬼,碰倒鬼。原来那吊着的是一个婴孩的尸体,光溜溜的连衣服都没有,已经冻得很僵硬了。母亲感到很奇怪,但猜出了几分。母亲连忙脱下夹袄把婴孩包起来放进提篮,慌忙上山挖个坑把婴孩埋了。母亲顾不上去割薯藤了,赶紧揣着白布条回家给父亲认字。到家后,父亲还没起床,父亲见母亲这么快就回来了,就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割薯藤了?你怎么穿得这么少?现在天气冷了呢。母亲慌忙把遇见的事情说给父亲听,又把白布条给父亲看,原来上面写着:“这是某某的女儿某某跟本湾的同姓兄弟某某偷奸生下的私崽,有辱门风,这是本湾千百年来第一大丑事,这丢尽了他八辈子祖宗,也丢尽了本湾人的脸面。”父亲说,还有人看到没有?母亲说,没有。父亲说,那快把这布条烧了,千万不要对任何人说。母亲说,这我晓得的。父亲说,你这一块快活嘴,万一无意说出来了,那就要出人命的。母亲说,老鬼,我跟你活几十年了,我么时候乱说了,么时候惹祸了,说不得的话我晓得的。父亲说,这个冇良心的人肯定是与女方家里有仇,把埋的婴儿挖起来了,他这样搞就是报复。

私崽,就是私生子,在那个年代,是一个很丑很丢人的事情,是一个有辱门风的事情,一旦暴露,就一辈子抬不起头来,男方再难讨到亲,女方很难嫁出去了,很有可能会去寻短见。所以父亲再三强调母亲千万要将此事烂在肚子里,绝不可对任何人说。

第二天,更可怕的事情又发生了。

母亲又是黑早起来,刚打开门,有一个东西就顺势倒进了门内,把母亲吓得一跳,以为是只狗,母亲朝那东西踢了一脚,边踢边骂,你这发狗瘟咯,么形在门槛睡觉,把老娘我吓一跳,好狗不挡路啊。母亲见那东西不声不响,走近一看,吓得大叫起来,原来还是那婴孩的尸体,又是光溜溜的,还把母亲给婴孩包着的夹袄解开了。父亲听见喊声,披着衣赶来一看,气愤地骂道:这个天打雷轰的,真是灭绝人性,真是太缺德了,阎王老子不会原谅他的。父亲叫母亲去找一件衣服来给婴孩包上,准备提到后背山去埋掉,母亲说,用新布包上吧,箱里还有一段红布的,这伢崽太可怜了,母亲说着,压着喉咙轻声地哭了起来。

父亲把婴孩装进箩筐,用锄头撬着上了后背山,父亲不要母亲跟着,可母亲硬是要跟着父亲,两人一起到了后背山。父亲挖了一个很深的坑,把婴孩埋了进去,放进坑后,母亲用手拍着婴孩,边拍边哭了起来:乖崽,你好苦命啊,你放心去吧,你一定会投个好胎、一定会落到好人家的。为了担心引人耳目,也担心被狗扒开了,父亲就没有给婴孩做坟包,也就是坟茔、坟墓,只是平平的埋着,在上面堆放几个石头,再用茅草盖着,看起来没什么痕迹,才放心地回家了。

天大亮了,母亲回家洗刷一把后,就到看山员家里去借锣,看山员是初一十五要在湾里打锣的,提醒大家不要去偷树偷竹乱砍乱伐,也不要放火烧山。看山员见母亲去借锣,感到很奇怪,对母亲说,伯娘,你老人家要借锣做么类啊?母亲说,我自然有用,你借给我吧,半个钟头后我就送给你。看山员不解其故,但还是把锣借给了我母亲。

母亲提着锣满湾子里走,边走边用力敲一阵子锣,大家感到很奇怪,这天又不是初一十五,又不是过年过节,怎么打起锣来了,见是母亲打锣,就更不知是怎么回事了。母亲敲几下锣,就大声喊起话来:各位叔公叔婆叔伯兄弟婶娘妯娌姊妹,就在这几天,有人做了伤天害理冇良心的事,我在这里不点名,我只警告你,今后再不能做那些缺德事了,我跟我家的观音老母说了,还要做的话,就会遭报应咯。你要听清楚就是,阴间有观音老母要管你,阳间有公社的特派员也会来管你咯。只要你再不做昧良心的事了,观音老母就会保佑你多生几个儿子几个孙子。假说(架设)还要死皮赖脸做昧良心的事,那你家就要断子绝孙的。

母亲每喊一句,就用力狠狠地敲一下锣,同时用右脚狠狠地蹬一下。

母亲这样做,是担心那位没良心再做出什么恶事来,她就用这招来吓唬或提醒一下。母亲没有和父亲商量,是自作主张的。父亲听后,哭笑不得,但又觉得有些道理,同时也佩服母亲的勇气。

母亲生病了,躺在床上半月有余,但母亲再怎么没力气,也要挣扎起来给观音老母点灯,父亲说叫她不要起来,有他替母亲点灯,母亲说,那么形搞得,只能自己把油灯点燃才算诚心诚意,父亲拗不过,只好扶起母亲去给观音老母点灯。母亲生病湾里有不少人来看望,还带着礼品,如一包黑糖、几个鸡蛋、一把油面等。有位大婶送的礼品更是丰富,又是黑糖又是鸡蛋又是油面,还割了两斤肉,这让母亲感到很意外,因为母亲与她从来没有有人情上的来往。母亲说太多了,受当不起,只能收一包黑糖。大婶说,大嫂呀,你是个大好人,我都从来没来看过你,你这一把年纪了,是有点把病的,但你一定会好的,观音老母会保佑你千千百岁的。这点东西你一定要收下,不然我心下不好过的。母亲见这么一说,只好收下了。父亲也过意不去,认为这礼物太重了。记得父亲后来就做了两把椅子两条凳子赠送给她家作为回报。

这一场病母亲还是挺下来了,只是身体有些虚弱了,但母亲是个闲不住的人,菜园头、篱笆边,常常见到母亲的身影,母亲是湾里几个会挑粪的老太婆之一,因父亲忙着山里的活,为了减轻父亲的负担,她就自己挑粪到菜园,一担小粪桶,每次只能挑半担,父亲说了多次不要她挑粪,说万一摔跤跌坏了,那就多余的去了,为了不让母亲再挑粪,父亲就故意把那担小粪桶的底板搞坏,让母亲用不成了,因大粪桶母亲是无法用的。小粪桶不能用了,但母亲有办法,就去买来一担小胶桶。父亲很是生气,对母亲说:万一你跌坏了怎么办?一下子跌死了还好说,我就把你背到山上去埋了。万一跌残废了怎么办,也难得痛啦!母亲也发火了:你这老鬼,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是看你做山活累倒造孽,想帮你一把,你还要说我。我残废了就吃老鼠药,保证不要你服伺,保证不拖累你。说着,一边拍巴掌一边哭了起来,边哭边叹:阎王老子啊,你快来收我啊,我活倒做么类啊,我看了(生了)这一大堆崽啊,造孽煞了啊,我家那老鬼冇日冇夜得做山活,我想帮一下我家老鬼,冇想到他还嫌弃我啊,真是好心冇讨倒好报啊,我冇得活头了啊,阎王老子啊,你作福啊,你快来收我啊!

父亲听后,连饭都不想吃了,就扛着锄头上山干活去。

母亲本想父亲会对她说几句好话安慰她一下的,没想到生了这么大的气,连饭都不吃了,就对父亲说:你不吃饭更好,我就把饭倒给狗吃了,猪有情,狗有义,你最好不回来,死在山上算了。父亲说,我么形不能回来?这屋是你做的呀?

母亲听父亲这么说她,又是大哭起来:我哪有你本事大啦,这屋当然是你做的啦,可惜我老娘老爷短命啊,不然我跟你离婚回我娘家去住啊!说着,就用后脑壳去撞大门,撞的架势大,但力度不大,估计还是有点痛,就不撞大门去撞厨舍的门。厨舍的门比大门薄多了。

父亲早就知道母亲这一号数也就是套路,就坚决不去劝母亲。

父亲饿着肚子上山干活去了。母亲也不吃饭,倚着大门打起了瞌睡。

没多长时间,母亲就一激灵的站起来,拿来一只罐子把饭菜装好,用一个金银花露瓶装半瓶酒,用篓子装好,再用茶筒装上茶水,出门给父亲送饭。边走边说,老鬼啊,我气醒了,我来给你送饭啊,你饿煞了,我何结果啊?我到哪去挂壁啊?

在平时闲谈时,父亲总是对母亲谈他们谁先死的问题。

父亲说,我们谁先死好?

母亲说,我先死啦。

父亲说,我本心是想我先死,你后死,我死在你前面,让你多活几年。但是,如果我先死了,你活着肯定要受罪,没人服伺你,靠细人(儿媳)是靠不倒的,再说,细人也有他们的事啊,他们哪能日夜陪伴你啊。那还是你先死好,你死后,我受罪没关系,我先死,你活着,我也死不安心。

母亲听父亲这么一说,就生气了:你就是想我先死,我死了,你就好去讨小(小老婆)吧?

母亲说着又哭了起来。

父亲连连叹气:唉,我是说,我死了,你肯定要受苦啊,总不会一齐死啦?

母亲说,要死就一齐死。

父亲说,哪有这样的事啦?

母亲说,今晚我就在饭里下老鼠药,吃后一齐死。你想我先死,你这老鬼太没良心了。

父亲说,那就我先死啦?

母亲说,那也不行,你想先死不管我了,休想。

人世间,生老病死是常态,父亲还是先去了。

母亲哭得死去活来:你这没良心的,你还是先死了,你肯定是故意先死的,你就想抛下我不管了。你死就死吧,你这老鬼,死得你好。你看我以后到坟头去敬你不啦?看我还送肉给你吃不啦?看我还送茶给你喝不啦?看我还送酒给你喝不啦?我宁愿把肉给狗吃,我把茶把酒倒到东厕缸去也不给你喝。

母亲边哭边骂,接连吐了几口鲜血就晕过去了。

父亲去世后,母亲孤独生活了十五年,不是哥嫂不接纳她,而是她要一个人过。当时我的意见是,让母亲一个人过还要好些,吃喝起居自由,想吃什么自己弄,吃饭时间自己定,饭的软硬菜的咸淡依母亲自己的口味,柴米油盐和零用等问题由我们负责,如果和哥嫂一起住,会有诸多不便,他们基本是按时吃饭,按时作息,母亲自然是跟不上步伐,时间久了,自然就会有矛盾。

在父亲去世后的日子里,母亲的精神自然是苦闷的,幸亏有几位与母亲要好的老太婆常常去安慰母亲,去与母亲做伴、谈心。

母亲显得更苍老了,已是满头白发了,母亲的背越来越躬了,没有拐杖就不能稳当的走路了。

母亲想父亲了,就用手帕包着几把花生米,或是炒熟的黄豆,提着半瓶酒,一杯茶,颤颤摇摇的来到父亲的坟头,把手帕打开,把酒瓶、茶杯打开。母亲不再哭了,母亲的眼泪哭干了,母亲只是对着父亲的碑记说话,有时说着说着就靠着碑记睡着了。那几位好心的老太婆听说母亲来看父亲了,就约着来接母亲回家,她们在山脚下喊着母亲,母亲被喊醒后,就对父亲说:你这个老鬼,你是故意把我迷倒睡着了吧?是想我多陪你坐一会吧?我不陪你了,我要回去了,以后我死了再来陪你一辈子啊!

在以后的日子里,母亲在家里以观音老母为伴,一直没有断香火。

我在外的日子,成了母亲最大的牵挂,也成了母亲最大的精神支柱。工作、结婚、生子、平安,成了母亲的日常牵挂,成了她一连串的牵挂。我结婚前,回了老家一趟,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母亲,我知道母亲是无法去参加我的婚礼了,她已不能坐车了,闻到汽油味就呕吐得天旋地转,

母亲对我说:阿崽,你这几兄弟,我最对不住你,你最细,可我老了,你结婚我帮不倒你了,我在人家捡过了的棉花地里,捡了好多棉花,我请打棉絮的师傅给你打了一床棉絮,十二斤呢,听说你工作的地方很冷,你一定不能冻坏了啊!我帮不了你了,只能尽一点心了。

母亲说着,就摸着墙在墙缝里掏出一个小包,那是母亲的手帕,包着一包钱,都是五元十元二十元,共有五百多元,母亲说,这是我卖鸡蛋积的钱,给你媳妇买一件衣,我用不了多少钱了,再说,我以后要用钱还可以卖鸡蛋呢。

我不接,母亲就急得要哭了。

我接后,母亲笑了,可我哭了。

母亲有些糊涂了,在一个风雨交加的深夜,母亲拄着拐杖、提着油灯,要到湾里有电话的人家去给我打电话,在半路上,油灯被风吹熄了,母亲看不见走路,就在路上爬到了那个有电话的人家,敲开门后,主人见母亲浑身湿透了,身上沾满了泥浆,问是么回事。

母亲说,我梦见我阿崽生病了,全身发烧,病得蛮重,我要打电话给我阿崽。

主人说,你阿崽不会生病的,你是牵挂他就做梦了,你不信我就打电话看看。

电话打通了,我与母亲通话了,母亲激动不已,我说我身体好好的,没有生病,但母亲怎么也不肯相信,认为我是扯谎,是怕母亲担心。

女主人把我母亲送回家,帮我母亲洗了澡、换了衣,还陪母亲坐了一会,叫我母亲不要担心我。母亲就跪到观音老母的像前,不断地磕头,叫观音老母千万要保佑我不要生病,说她愿意替我生病,只要我不生病,她每天生病都可以。

在一个天寒地冻的日子里,母亲离开了人世。

我还没到家,母亲始终还有一口气,这是奄奄一息了。

母亲没力气说话了,但母亲的眼睛睁着,望着楼板不断打转,好像在寻找什么?

我嫂子说,肯定是在等我回,我不回是不会合眼的。

我赶到母亲的床前,喊着母亲,母亲居然还有力气转过头来,抓着我的手,邻居的大叔赶紧说,不能让你母亲抓你的手的,不然落气后你的手就抽不脱了的。说着,大叔就要拿开母亲的手,我又怎能同意?

我就让母亲握着我的手。母亲望着我,流泪了,嘴唇动了几下,慢慢合上了眼睛。

母亲的手一直握着我的手,大叔对我说,你快把手抽出来啊。

我没有把手抽出来,我要让母亲一直握着我的手。我的右手让母亲握着,我的左手盖着母亲的手。

此时,大雪纷飞,落了一个多小时。一冬无雪,就在母亲离开人世时,下了这场大雪。

母亲登山(出殡)那天,来了许多宾客。

我的亲人我的亲戚,都跪在母亲的灵前,哭声震天。

有一位前来送殡的大姐哭得十分伤心:伯娘啊,你是我的大恩人哪!你就是我心中的菩萨啊!我永远忘记不了你的大恩大德啊!

是啊,母亲,你就是我心中的菩萨,你就是我心中的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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