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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雁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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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6/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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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二十四节气——芒种

雪雁鸣


在芒种的坡地上,看见无数把镰刀闪亮。

在芒种的田野里,我看见秧苗有着孩子般的笑样。

芒种的清晨,我听见父亲在天井下清理农具,他把镰刀擦了又擦,把冲担抹了又抹,把箩筐敲了又敲,只为收割,只为把那些听话的果实请回家,麦子、桃子、李子,怕它们在山上呆得太久了,被一些不劳而获的人饱了私囊。特别是那些桃子李子,怕被嘴馋的山雀毁容。

没有哪个时候有芒种的草飞快的长,她越过许多年龄的限度,好想长得更高,像树一样抱月,但它的祖籍不允许她越过碑记的高度,淹没了祖人遥望故乡的视野,淹没子孙寻找亲人的路径。其实草还是挺温和的,她们站在岸上看着农人插下的秧苗,深知农人没有像对待庄稼一样把自己当宝,但草的心情也是一如既往的好。风总喜惹草,总喜缉拿小草的臂膀,风其实是个一无所有的事物,它靠草来展示自己的姿体。草也很乐意,愿意与风结为兄弟姐妹,一起跳舞,一起轻吟芒种的勤勉。草没有风,就像呆子傻傻的站立;风没有草,只会吹来窜去,没有人认识你是张三李四。山峰青翠,田园新绿,大地丰收,都是从一颗草开始。

那些麦子轻晃脑袋唠叨了许久,该回家了,该回家了。来时只是几对公婆在土里恋爱、结婚,把子女高高的举起。土地的本领比寐床何止千倍万倍的强,几粒种子在这里结亲,长出的后代满坡满畈一望无垠,土地这张大床产出的供养,年年跑回家去养活了在床上诞生的人,有的人长大后,再把它们带到山上来,再繁衍千担万箩;有的人长大后,不愿把那些种子送到山里来撒在土地上再长出大批的颗粒,他们只是座在家里消耗,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究让那些干瘪的米桶,长出一堆贫困的表格。

四月节,最多的还是麦子登场,麦子的锋芒毕露,只为在风中自保,保住身上的饱满,不让农人的梦想成为空壳,不废农人的汗滴禾下土。该是交卷的时候了,那些农具的影子在卷纸上时隐时现,监督着麦子进仓的流程。忘不了母亲在割过的麦地里捡起遗落的麦穗,一篮又一篮,填饱了我饥饿的童年。没有哪种食粮,有麦子会变戏法,它变出的花样,让你一时难以记上。它把自己变成面粉,跳下油锅游泳,成了麻花样,让你认不出客从何来;它把自己变成月饼,让游子思念家乡一轮月;它把自己变成浆糊,张贴年少青春的婚联,黏上孩子饱满的奖状,粘合母亲精制的鞋样,让我一生的道路不走样;它把自己变成面条,情丝万缕,白发三千;它把自己变成蛋糕,让长寿的烛光把堂前点亮;它把自己变成面膜,让妹妹越来越漂亮。

四月节,那一份鲜红是桃子给的,桃心圆圆,桃核船船,酡颜醉脸,分外妖娆。桃花修炼了许久,蘸着千尺潭水,写下无限的春思,在水墨山村的桃林里,挂满长寿的果子。捏着一个桃子,让我神游了河姆渡,让我走进了山海经。在名农居士的群芳谱里,我结识了你的好多兄弟;在贾思勰的齐民要术里,我拜访了关于桃的各种性情。寿桃摆上了案台,祝贺山村不老,老人的一壶酒、一盏茶,尽是他黄金版的年华。只是,我再不见我的桃林,这一片桃林是我唯一的家产,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在趁我熟睡的时候,被秘密地种上了高耸入云的述职报告。

还有梅子,梅的魅力,就是让许多帅哥抛出了诱饵,就是让许多妹妹酸痛了香齿。

这也是我喜欢的邻居,其实我与她不远,其实有时触及我的中枢。望梅止渴,这个天地间最美的谎言,是给人宽解的最有力的证据,也是最有把握的解脱。我的一生,都在这个成语词典里跑来跑去,让我时常甜蜜在卷动的书页里,让我不断沉浸在幻想的时空中,如朦胧的月光照在属于我的路上,在月光下奔跑,谁能开足最大的引擎?在我寒冷的时候,有人给我画出一盆炭火;在我饥饿的时候,有人给我发来满汉全席的视频。多少次让我条件反射,多少次让我虚偿所愿。

那一片梅林还在吗?是否借了规划的名义印刷出更大的利欲的名片?

那长篇累牍还在台上翻动着,我发现那些声音有些嘶哑,我才不愿给你一粒酸梅让你提神让你继续跑。

捧着一捧梅,我忽然想起酒的纯度,青梅煮酒,一直是我的心理习惯,汉字的鬼魅让我排解夏日的烦忧。青梅煮酒,本是凶险的情节,我用酒的灼热把它熨平,变成浪漫的请柬,邀请还没走远的挚友,在梅林下抚琴歌舞,朗颂季节的脉动。

梅乡忆,故人愿,何所虑,无忧患。我已失去长歌当啸、豪气冲天的成本,捧着温顺的忆江南,指认声声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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