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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伯乐外传
文/雪雁鸣
（上）
伯乐，谁个不知，哪个不晓，他是春秋时著名的畜牧兽医，但他不是靠兽医传名的，而是相马，是天下第一大相马师。他少时就善于观察马的一行一动，为了进一步提高相马技术，就到秦国实地考察，经过长期的实践，写出了中国历史行第一部相马学著作《伯乐相马经》，为秦国富国强兵立下了汗马功劳。他想到，光是会相马还不行，还得会给马看病治病，这样才能齐头并进、相得益彰。有些会相马的人，不一定会给马治病，而会给马治病的人，基本不会相马，就是能相马，也只是半瓢水的功夫。伯乐就不同了，又会相马又会治病，太厉害了，并写出了兽医学第一部针灸书《伯乐针经》，成为民间兽医用针的重要依据。
可是，伯乐为人正直善良，仗义疏财，是属于清高的那种性格，帮人相马，不图钱财，被他相出的千里马，不计其数，那些出售千里马、贩卖千里马的人都发了大财，那些骑着千里马冲锋陷阵的将士也是名声远扬，获利无数。可伯乐自己呢，除了有个“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的虚名之外，什么都没有，住的还是茅屋，穿的还是粗布衣，吃的还是粗茶淡饭，但他并不后悔，他立志要相出更多的千里马，为国家的兴旺作贡献，也不让那些被基层埋没的骏马一辈子伸不了头。他是甘心情愿的，但他的夫人和子女可不干，常常与他吵嘴，夫人说跟他半辈子从没享一天清福，儿女们说，人家的父亲对社会没什么贡献，但他们会拉关系，一个个进了国家单位，吃上了皇粮，而我们都只能在这里打零工那里做长工营生度日，过着苦日子，老爹啊，你徒有空名有什么用啊？你还是为我们想一想吧，为我们找一下出路谋一点好日子过吧？
他的几位朋友也时常做他的思想工作：你相出了那么多千里马，自己过着这般清苦的日子，也不值得啊，再说，你把身体搞垮了，就不利于以后再相马，这对国家也是个损失啊。再说，你相马也不要那么认真，不用百分之百的要相出千里马，比如说，那些日行八百里、九百里的马也可以说成千里马，现在以次充好的产品多了去。这些马出去后，经过锻炼，能成为真正的千里马也是很有可能的。你把这些马说成是千里马，那些养马的卖了好价钱，肯定不会忘记你，至少也会感激你的。伯乐听后哈哈大笑起来，我说兄弟啊，我相了这么多年的马，可以说为那些养马专业户发家致富出了不少力，真正感激我的极少啊。某次我夫人病了没钱医治，我就找他们借，找了多少家，没一个人愿意借给我。还有一家更是不应该，某次一家马商来他家买马，请我去相马，我相出了五头千里马，还有两头只有九百里的脚力，由于我说了直话，那两匹马就没有卖出，这下不得了，马商走后，那人居然跑到我家大骂，骂我缺德没良心，气得我家那老婆子生了一场大病。
伯乐那朋友说，我说吧，好人做不得吧，你也该开开巧了，世道不同了，人太老实了没用，吃亏的只是自己，没多少人记得你，那些记得你的，也只是口头说说而已，说你有才，说你有能力，说你贡献大，但有谁为你解决了一点实际问题没有？你的几个子女居然没一个就了业，你要这一身空名干什么？几位朋友正说着，伯乐那老妇人赶来了，一来就对伯乐破口大骂：你这老鬼，你是不是把亲家养的马没说成是千里马啊？他家的马一头都没卖出。伯乐说，是啊，他家的马不行啊，最多只有五百里脚力，我怎么能昧着良心说成是千里马呢？他赚了黑心钱，我也做了黑心事啊。再说，我那样做是要坏事的，是会害了买马的，也会害了卖马的，我的名声也会受到玷污啊！
夫人又骂开了：你这个不认亲疏的臭老鬼，你跟老娘滚回去，你不晓得吧，亲家和亲家母都在闹着要退婚啊，不愿把女儿给你这个六亲不认的人当儿媳妇。伯乐听这么一说，心下也慌张了起来。
（中）
伯乐被老夫人边骂边扯扯回了家，见媒婆坐在堂前，他还没开口，媒婆就说话了：我说伯乐老哥啊，你何必那样呢？天下的马不是千里马的多得很，我就不相信那千里马都是你相出来的，我也不相信人家相出的千里马都能日行千里，现在是水货年代，你也不必太认真，越认真越吃亏，越老实越吃亏，摆在你眼前头的事是，你还要不要儿媳妇的？你儿子都气跑了，说你是个榆木脑袋。现在的挽救办法是，你跟我到你亲家家里去，重新看一下他养的马，你就选一些千里马出来，并到处说你发现了一大批千里马，都是你亲家饲养出来的。不是说了吗？“千里马常有”呢，既然是常有，那你亲家的马也一定会有。伯乐说，那我的名声一定会败坏了啊。媒婆说：老哥啊，名声值几个钱啊？名声能当饭吃吗？你也知道，有些富翁有的官老爷名声坏得狠，但日子好过得不得了，要什么有什么。要想日子好过，必须把脸皮撕破。越是不要脸，越能把便宜捡。媒婆的几句话，说得伯乐满脸通红。就在这时，儿子回来了，对伯乐没一点好口气：如果婚退了，我就与你断绝父子关系。我们家这么穷，你不利用手中的资源发财，偏偏去捞那些一文不值的空名，又有什么用啊？老夫人也吼起来了：如果儿子的婚退了，我就与你离婚要饭去。
伯乐连声叹气，只好跟着媒婆到亲家家去相马。在半路上，伯乐碰到了一伙买马的马队，里面有人认得伯乐，就说，伯乐师傅，我们真是幸运啊，居然碰到你了，你到哪里相马去？能否与我一路同行为我们相马？伯乐刚想说话，媒婆马上接嘴了：是啊是啊，我是伯乐师傅的徒弟兼经纪人，是我请伯乐师傅到大马庄去相马，你们也知道，伯乐师傅的相马术天下无双，你们是诚心要请我师傅去相马的话，那我们就到大马庄去。那人听后哈哈大笑起来：从来没听说伯乐师傅带了徒弟，更没听说还带了个女徒弟啊。媒婆说，现在形势不同了，你们也知道，我师傅这么多年来为你们选出了无数只千里马，没收一分钱吧，你们贩卖马匹的都发了大财，住着豪宅，拥有妻妾，吃香喝辣，十分享受，而我师傅呢，至今还是住着茅屋，儿女找不到差事。那人说，说来也是啊，伯乐师傅的生活一向清苦，这我们也是知道，我认为他相马收费是应该的，有这么高的才能，就应该有高的报酬。媒婆大腿一拍：对了！你这位老兄真是有良心，我佩服你，我一看你就是个发财相，你以后还要发大财。那人说：你还会看相啊？媒婆说：这都是我跟师傅学的，我师傅不但会看马相，也会看人相啊。这一番话，说得伯乐无法插嘴，而内心感到很尴尬：我怎么就碰到这个媒婆了啊？
媒婆又对那人说：我师傅去为你相马，每看到一匹千里马，你就给五两银子，八百里马你就给四两，五百里你就给二两。怎么样？那人说，好，这报酬也不算高。一行人说着笑着，没多时就到大马庄。伯乐的亲家见伯乐来了，认为伯乐的思想是媒婆做通了，又见有马商来买马了，心里暗暗高兴，认为伯乐这个亲家还是诚心的。他连忙招呼大家坐下喝茶，又吩咐家里去做饭，并故意大声喊，一定要做一桌好饭招待好好款待。
伯乐与大家一起来到马棚，看到这里的一百多匹马，虽说是高大膘肥，马相英俊，但像个花花公子，没有一匹千里马，都是五百里以下的脚力，要我把这些马说成是千里马，良心过不去。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也是没法了，唉，人为什么这么痛苦？我是凭良心做事，怎么就过不了这关那关，眼前头我是过不了儿子的关，过不了老婆子的关，过不了亲家的关，过了媒婆的关，也过不了这伙马商的关。
伯乐背着手在马群中转来转去，时而摸着马头，时而拍着马背，不断点头赞许，伸出大拇指夸赞，这几只都是千里马，这一只是只马王，这一只是只马侯，这一只是马将，这一只是马相，这一只是马皇，这一只是马后，这一只是马太子，这一只是马公主。买马的跟在他背后，不断地欣赏即将要买到被伯乐，心中兴奋不已，他的亲家看到这一切，真是喜上眉梢，打心眼里感谢伯乐亲家，心里也想到：亲家啊亲家，还是我厉害吧，你还得依我吧，否则，我就要你儿子娶不上我的女儿，你家那么穷，莫说你名声震破天，但又有什么用呢？媒婆跟在亲家的屁股后面，附着亲家的耳朵说：我跟你说啊，不是我苦口婆心跟他做工作，说明的其中的厉害，他是不会来的。你这多马卖出后，可要给我一点好处啊。亲家瞬间迟疑后立马答应了，那是，那是，是应该的。经过伯乐的挑选，两百匹千里马被马商买走了，白花花的银子进了亲家的钱袋，让亲家笑得合不拢嘴。亲家越高兴，伯乐越难过，他想到，我的名声败了是小事，这么多冒充而去的千里马万一坏事了那就害人不浅了。
伯乐饭都不吃，就离开了亲家的家，亲家送出门外，大声说：伯乐亲家啊，这下你放心了吧，过一阵子我们再来商量办婚事的事啊！
伯乐没有应声，头都没回就匆匆地走了。
（下）
伯乐回到家里，老婆子知道后自然是高兴得不得了，连忙去生火给伯乐做饭。
好酒好菜端上了桌，可伯乐躺到床上了，病了。这一切，他好像经过了千里万里的征途，他拷问自己，我是谁？谁是我？我不是我，可我变成了谁。他好想把自己还在写的相马书付之一炬，再不干相马的行当。老婆子来到床边：老头子，你想开些，我知道你这些年来受了不少苦，为国家选出了那么多千里马，但你也要自己着想，为家庭着想，为儿子着想啊，你看到儿女们受罪，你心里肯定也不好过啊！伯乐说：老婆子，我对不住你们，但我只能听你这一次啊，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不会改变我做人的原则。
一晃数月过去了，日子也过得风平浪静，儿媳妇也娶进门了，亲家还给了一套好嫁妆，老婆子整天是眉开眼笑的，但伯乐心里不是那么总有滋味，感觉这一切都是用自己的堕落换来的，为此，他感到深深的自责。
他站在门口的树下，看着田野里成群的马儿在撒欢，他想一定要在这马群里相出千里马，让这些马将来都会派上用场，为国家出力，为江山社稷立功，想到这里，心里略有一丝安慰。就在他憧憬着美好未来时，突然，一群捕快朝他冲来，恶狠狠地给他戴上枷锁。伯乐慌张地说，我犯了什么罪？请你们说清楚。捕快说，到衙门去说吧，说着就连推带拉的要押他走，伯乐一家哭喊着，特别是老婆子拽着捕快的手要问个究竟，可他们哪能容她说呢？
其实伯乐心里是明白的，一定是那冒充的千里马出了问题。到了衙门，果不其然。
上次那伙马商经伯乐推荐的千里马，有一半也就是一百匹卖给了赛马队，可在一次比赛时，居然没有一匹马跑过其它几支赛马队。后经过专家鉴定，这一百匹千里马没有一匹是真的千里马，脚力都在五百里以下。马队找马商，马商就把他告到了衙门，最后判处伯乐赔偿经济损失十万两银子，并限期交上，可怜伯乐哪来这多银子啊？为了赔偿人家的损失，为了名誉，为了救赎自己的灵魂，伯乐只好到处去借贷，可哪里借得来这笔巨款呢，就在他愁肠百结之时，那支获得了冠军的马队负责人找到了他，愿意给他二十万银子，说是为了感谢他的。原来这支赢了马队的千里马也不是真正的千里马，脚力在八百里以下，就是因为碰到那支五百里脚力以下的马队，才跑了个冠军，赢得了一百万两银子。伯乐因祸得福了，他长长地吁了一口气，但心里别有一番滋味。
没过几日，一群捕快又把他拷走了。
原来那马商的另一百匹马卖给了军队骑兵营，可这支部队在一次战斗中怎么也追不上敌军，眼看就要胜利的，可偏偏失败了，后经过专家鉴定，这些马都不是千里马，当然是赶不上敌军了。欺骗军队，罪加一等，尽管是间接的。
伯乐被判处二十年大刑入大牢了。伯乐想，这是罪有应得，这是命中所定。
老婆子带着一家大小来探监，老婆子哭得死去活来，说是她害了他，儿子也是痛哭流涕，说是不该逼着父亲做了傻事。亲家也来了，懊悔不已，说要好好养马卖钱来救赎他出去。
就在一家老小哭个不停的时候，狱卒来了。
狱卒说，你们不用哭了，伯乐师傅由二十年刑狱改判为五年了。原因是幸亏不是千里马，没赶上敌军，否则进入是敌军的伏击圈，就全军覆灭了。
一家人破涕为笑了。
没过几天，伯乐又被提入衙门，治了极刑，也就是死罪。原因是那支骑兵营由于战事紧迫，来不及换马，就遇到了一伙马匪，在战斗中由于敌众我寡，只得撤退，这些马怎么有马匪的马厉害啊，没多时就被马匪追上围歼，只逃出几人出来，其他所有将士都遇难了。
刑场上，大雪纷飞。五花大绑的伯乐仰天长叹：想我伯乐一世英名，为了一己之私，心就黑了，害了人家，害了百姓，害了国家，我该死啊！
就在刽子手举起大刀的瞬间，突然一匹快马跑来，边跑边大喊：刀下留人！
来人说，快放了伯乐师傅，他不但没有罪，还立了大功。
就在旁人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来人说，经过侦查，那被马匪歼灭的骑兵营原来是一直潜伏的叛军，幸亏他们的马不是千里马，否则溜掉了的话，那后果就难以设想。鉴于此，官府赦免伯乐无罪，还立了功，等待重用！
大家这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气，伯乐一家人由哭转笑，又喜极而泣。
伯乐从刑场坐上了大轿，被抬到官府。
没多久，伯乐住上“伯乐府”，被朝廷封为相马大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