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 暑
撰文/摄影 雪雁鸣
仿佛一溜烟工夫,那犹如一条火炼的暑热从门缝钻了出去。
没有人愿意挽留,在这个长长的热带中,留住它炙烤你一身。
走就走了,你的旺盛在明年延续。发尽了最后的疯狂,到头是,一场秋风来袭,撩你一身,你只得歪着头捂着脸狼狈而去。
其实也挺尴尬的,那么猖狂的势头,在秋风面前,渐渐抬不起头来。
为了挣扎,在白日之下,暑热还有老虎的恶相,趁你没注意,炸你一身痱子。大暑小暑不是暑,立秋处暑正当暑,这只是,白昼的时光,逞一时之勇,刷个存在感。就像一个即将退出舞台的人,还要在台上叫嚣一番,还要眷恋那一方乐土。
其实,在暑热中熬过的人,犹如炼狱般归来,已不再恐慌于这个季节的尾巴。曾经午夜难入睡,除却汤火不是关。热是火,凉是风,这个季节的交接,互不相让。
都说暑热难挡,其实就是太阳在逞凶。长长的夏季,烈日当空,君临天下,唯我谁能称雄?也不是与人类过去不,也不是不让你良宵入梦,只是,还有许多事物,需要烈日的提拔,譬如高粱,譬如水稻,譬如葵花,没有烈日的起哄,它们就长不高。
都把老虎说成凶物,这只是一种恐惧看法。疆场老虎,是战力的惊叹;政场老虎,是灵魂的幽冥;市井老虎,是残暴的物件;季节老虎,秋老虎,是炎热的高压,它的姿态一点也不高雅,还在向人们施暴,发泄气象的戾气。太阳举着火把长跑,没有谁比太阳更加孤独。秋老虎其实也很疲惫了,早晨在霞光中睡懒觉,晚上在暮霭中打瞌睡,只在中午时分,神气十足,耀武扬威,与天下万物作最后的争斗。好在人们早已熟悉秋老虎的心肺,来个避实就虚,在这个时候,就不出门,你奈何于我?与秋老虎捉迷藏,是秋风与暑热的忙。
太阳大步南撤,依然光辉不减,一路照看着季节的果实,齐膝的谷物自感渺小,沉寂无声,那高高的枣子,琳琅满目,青有余晕,红未熟透,有的下树,有的还在俯瞰行人朝树上张望,指指点点,渐渐羞红了它们的脸。还有梨子,从高高的古树走下来,变成了矮矮的韦陀,这样更亲近泥土,一种短暂的物质,在千千万万的支架上,慢慢完善自己的经历,塑造壮硕的品质,等待人们的回应,在村民激动得加粗呼吸的时候,梨子憨厚的形象,在阳光的斜照中升华。我惊叹泥土的力量,它把许多作物从泥土推出,养活了苍生。
秋天,就是一个爱干净的贵妇人,灰尘、污垢、晦涩、颓废,都被秋风吹走,都被雨水洗涮,留下的是晴朗、光明、恬静、高洁。雨走得好远,再没有多少雨脚在田野行走,季节的雨也是见过世面的了,它从春天的滋润万物,到夏天的放刁撒泼。也是很累的了,它给人使过袢,脚底一滑面朝天;它给人浇过花,娇柔欲滴惹人怜;它决过人家的堤,洪水泛滥成泽国;它胶合过水泥与石子的爱情,筑成不倒的殿堂。有时被人喝彩,有时被人诅咒,反正都听惯了,不嗔不喜,不卑不亢,处暑的到来,把形象低至谦卑。春雨贵如油,秋雨不可求。秋雨呵,或缠绵不绝,或柔肠寸断,或惜雨如金,或泼雨如倾,或晨滴篱笆,或晚落梧桐,秋雨的飘带,是一曲动人的和弦。
采莲曲已经停电,莲蓬开始下架,一些爱莲的人,已把画笔收藏。荷花映像在数码里清香四溢,怀抱万国来朝,一些以莲喻廉的人,一阵以假乱真后被太阳晒死,再没见到他的踪影。没有哪件事物有比这个现象还遭人恼。
秋天的大门已挂上纳凉的旗幡,秋天的田野在开始画油画,秋天的殿堂在开始装修,等待稻谷进仓。天下粮仓,才是黎民的高层;那些谷垛,才是仰望的高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