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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雁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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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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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雁鸣乡土散文集《麦颂》零貮叁:桃花源洞记

桃花源洞记

文/雪雁鸣


一只巨大的呜嘟,吹响山里山外。

不知有多少风经过,翻越了五千年的天书。

这,就是桃花源洞,在鄂南深处,在通山一隅,在洪港一脉,在留砠一方。形若呜嘟,声如天籁,长风穿过,渐远无踪,那是雾隐若现,那是桃花挂虹。

仙人的桃花,嫣红几抹,真情几许,一枝春笔画桃腮。

在云雾缭绕中,在大山的高处,仰望,是游者的风度,拾级而上,慢慢抒情。云破处,洞口的张望。桃花源洞,神仙的居所,凡人是客,浸一身仙的超脱。

金乌太早,看不见匆匆流水,只有淙淙的声音;玉兔太迟,姗姗的脚步,瘦成一片影子,五柳先生的运气延伸即到。

我的记忆,在太多的颠沛流离中走失,祖父的烟杆来不及将我敲醒,我就醉倒在光怪陆离里。

于是,我来到桃花源,让心闭关。走进桃林,芬芳之林,是我精神的嘉木,一片生机茂盛。滴水鲜鲜,浇泉翠翠,山路遥遥,洞府深深,春风惠我,一种前世的声音,在翻译今生的影视。千年的佳丽,万年的标本,只见金缕衣。

桃花源洞的村庄,泥土筑墙,片石为瓦,树皮篱笆,石臼盛水,墙挂笸篮,壁吊丝萝,藤挂悬崖秋千架,泉流石缝响古琴。声声舂米有石碓,家家酿酒满山香。

山上的村庄俯瞰山下的村庄,山下的村庄仰望山上的村庄,村庄与村庄,百姓联姻,亲情愿望,培育花农,繁衍人丁。

洞府接近村庄,仙凡相握。村庄睦邻洞府,乡亲无恙。

村上的桃花,芬芳馥郁。村上的桃花源洞,是我一日的静修。

行进在桃花源的小径,抖袖挥风,再吹呜嘟,那是天神配置的乐器。摘一片叶笛,挂在树梢,卡住一轮月,伐桂的斧已目瞪口呆。嫦娥睡去,很沉;玉兔的思想早已不再沸腾。

桃花,是蝶的时装,翩翩起舞,在枝头登台亮相,笛的喝彩,悠扬成一堂音乐,一个满满的春,在莺歌燕舞中流淌。夏雨不知不觉的插进来,将一些还没站稳脚跟的花瓣打成碎屑,缤纷成阵阵彩色雨,落在嫩绿的草地上,醉了有情人。桃花源的一片洞,是洞房,是陆地的弯舟,超度红尘有缘的人,忙碌前世今生的姻缘,寻找属于自己的温暖。季节的长篇从不停顿,风在检字,将男男女女的故事书写成篇章,刻在石壁上,让风朗读。挂在桃树上的是酒的旗幡,让过路的人到这里小憩,喝一壶月的思念和那花瓣雨的清香,才子佳人在这里酡颜醉脸,或吐气如兰,或掷棋将彀中改变,成熟,从来就是洞府的简章。不比冬天,冬太冷,六角花不愿在太空悬挂,那样太不踏实,睡觉也不安稳,怕将梦跌到了床沿,撒落了一袭裙裾,于是便开始漫游,游一遍桃花源,走一程天地的悬崖峭壁,为桃林挂满叮当玉佩。

这是桃花源的述职,一片真实,一片记忆。

小溪的流床漂着花,田塍的肩头插着花,篱笆的耳朵夹着花,云朵的发髻簪着花,花是山坡的纽扣,花是洞府的门牌,花是出入的凭证,花是探秘的暗号。桃花拥着竹,也是夹竹桃;竹子护桃花,尽是竹枝词。一朵花,是蜂的彩衣;一枝柳,是燕的拂尘,一场折子戏,粉墨登场,唱尽人间各色,生旦净末丑。桃花源的春,是红红的绸,关关合合,开了又谢,谢了又开。桃花源洞内垄上的麦,将春售出夏的价格,忙碌的身影,将夏挤热。汗滴是麦粒的油珠,烫成香喷喷的煎饼,那是麦娘最美的晚餐。

走不出了,走不出了,走不出桃花源洞,走不出洞府之内的一片村庄,那是隐遁的村庄,那是留祖的村庄,那是娶亲生子的村庄,桃花的祖先在这里栽下万树桃花,种植一片洞房。洞内的世界,是世外的一场电影,角色是农人,还有看不见的仙人,被云雾飘渺。片片垄田,是高山之下洞府之内的盆地,修竹为村舍上妆,牛是憨厚的老人,最喜听犁耙水响。灵禽是犬的伙伴,炊烟挡住紫外线不让姑娘受伤。水车咿呀,磨盘滚滚,牛背上的山歌飞出山外,说书人的铜鼓在夜的山垅回响。

啊,我的桃花源洞,我的世外桃源!

再看见,落雁之美的王昭君,从千里之遥的秭归,来到桃花源洞做了好多梦,手执桃枝,唇呡花瓣,楠木香遍,沐浴醴泉,晨捻琵琶桃花雨,暮绘山坞世外情。常常百鸟盘旋,彩云飘飘,皇宫知晓,即令进宫。多想隐居在这世外桃源,可玉玺的声音让她离别桃花洞,痛别故土,怀抱琵琶,和亲匈奴。没有说出的苦,没有走远的心,一直留在这里,伴流水,伴岚烟,伴夕阳,伴桃花。

一方水土,总有芳名,托物寄情,睹物思情。

留祖,留祖。她是这里的花祖,她是这里的神仙,她是这里的一户人烟。三垄四岔的乡亲闻信而至,好想把她留住,留住花祖,留住神仙,留住她这一户人烟。

留砠,留砠。王昭君走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上,突然前头垮下巨石,挡着了去路,这是山神的感应,这是苍天的不弃,多想留住啊,留住风华绝代,留住桃花仙子。

留咀,留咀。自然造化,路径天成,三面环沟,形胜具备,咀为地方之状,亦为村庄之貌,即为留咀,意属咀嚼,体会无边,意味长远,留住回味,留住记忆,含英咀华,沉浸浓郁,不忘桃花,洞府为家。这是挑花的国度,这是仙女的居所,这是世人的向往,这是避世的天堂。有桃花的地方就是家,有桃花的地方就是永生的国画。

留不住啊,留不住,依依惜别,走出洞府,香帕带着桃花,蕴藏这里的仙气,带走了短暂的旅程,带走了乡亲的眷念。

又是烟雨朦胧五百年,花开花落飞满天,神鸽衔走花祖的画页,飞到百里之外的浔阳柴桑山,遗落到陶渊明的窗前,陶公熏菊更衣,墨砚轻磨,一阵桃花源记,浓墨重彩,飘落千年桃花雨。

啊,我的桃花源洞!

一层层的解剥,将春赤身。把醉意带到夏,预演风云。

不忘秋的颗粒,那是饱满。

冬的纱灯高挂,照亮黄昏。

桃花源的季节是自己的王国,山水草木,都不愿入尘世的户籍。

我不想走出,洞外有太多的灰尘。我多想在这里结庐,酝酿一生的爱情。桃源的洞房,耳边的花雨,烛羞摇红,蝉再不鸣,所有的夜,都归你,我桃花源里的梦中的新娘。让我卡死沙漏的运转,停摆唐风宋雨,让夜醉你,让月溜进窗,勾勒你的颤抖,还有香喘,还有起伏。桃花不善于落魄,助长时空的遥远,总是涂抹色温的资本,一不小心,就飘落阵阵思念的雨。

徜徉于桃花源洞,看见细浪在池潭上轻轻的蚕食,山女轻提罗裙俯身捣衣的姿态,轻巧而随意,典雅而流韵。雾锁竹楼,人儿在望,一杯酒能醉一泓,一掬泉浇你植芳,我否倚窗探望?弄笛一直是我的手艺,我将竹笛滴下的相思与你洞箫的话打印清样,撒进桃源的玉泉里,不再声张,让你喝一口,怀上我的模样。

在洞口看天,天是我的影棚,是我的遥不可及,桃花源所有的诗情画意都不能收尾,我愿将所有的铜版,嵌入毕昇的字模,印刷一遍桃花漫天红透。

桃花源的村庄最多酒。那是竹叶泡出的酒,那是竹筒倒出的酒,那是留祖的酒,那是桃花酒。

酒,是风的语言,需要互答,一人独酌,只是自言自语,或是梦呓。

酒,要么成双作对,要么成群结伙。

酒,最怕寂寞,最不情愿被孤独饮入。

酒,最怕浸入愁肠,那是阴沉的暗沟,迸发不了火花。

酒,喜欢陶壶的饱满和土碗的炙热,还有碰撞的笑声。

酒,是汉雨流膏,是曲水流觞,一曲大江东去,淘尽了所有的争斗。

桃花源酌酒,荡漾酒花,在村姑怀中的陶器里,在少妇手中的海碗里,一饮而尽,酒流一线连襟,湿了一片薄衫。百岁老人的山羊胡,是酒的屋檐,洒在黑色的土地里,培育长寿的种子。山风呼来,桃源尽是月光铺床和松子的坠落,满天诗雨,酒发出最美的微笑,那一夜,我醉倒在桃花源里。

山水游心照桃源,仙凡融合相见欢。

桃花源洞,无限的纵深,看不尽,走不完,走进是神仙,走出是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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