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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雁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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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9/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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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雁鸣乡土散文《麦颂》零叁壹:大幕雪

大幕雪

(雪九篇之五)

撰文/摄影  雪雁鸣

大雪来临,这是我家乡的雪,是山里人的后背山的雪,每到大雪落下,我好怕母亲升起的炊烟把雪消融,好怕雪影在我的视野内消失,好怕雪花再不来我的丛林簇拥。

母亲,快出来看雪。母亲说,傻孩子,雪每年都落,有什么好看的。母亲又说:哦,我小时候也喜看雪,孩子,早点回家,别冻着了。少儿的我,穿着一双打满补丁的棉布鞋跑向屋后的山去看雪去,看了很久很久,鞋子湿透了,回到家里,母亲帮我脱下棉鞋,又搂起上衣,把我冻红的小脚塞进的胸脯,那一种暖和,遍及全身,一直在温暖着我的生命、我的人生。

又一幕崭新的雪给我的村庄上妆,好一场大幕雪,好一场故乡雪。

我再看不见母亲,再听不见母亲的叮咛不要冻着了,再看不见母亲提着发黄的马灯边走边唤,到处找我回家。

再看到大幕的雪,又是一场雪阵,是古国战场的重现,那一种寒冻,把我的记忆冰冻,我踏着脚步,叫身体发热,撤销我长发下结下的冰凌,汗水雪水在我的脸颊流淌,把满身疲惫化成溪流浸入土地为来年的花朵提神。

我看见的,不是梦境,树枝、石林被冰雪铸造成雪国神器,在大幕山这个古老的战场上摆下了龙门阵。

车辚辚,马萧萧,金戈铁马,叱咤风云,铁打的江山,固若金汤。

大幕山,曾经的战场,在春天是万山红遍,映山红不吝惜一滴血,都将精神抖擞出来,让每一双眼睛把花朵镜像。到了秋天,满山红叶,记住了夫妻的离别,记住儿女的啼唤,记住母亲细缝密补的征衣,记住父亲捧着满屋的勋章而儿子早已马革裹尸。

数个名字的大幕山,是鄂南的名山,名山像名人,总是有数个名字:大幕山、大磨山、大木山、太母山、大墓山。

大幕山,是情义的山,历史的山,巍峨的山,将士的山,公仆的山,更是百姓的山。她有许多名字,也有许多故事。

大幕山,大气天成,绿荫如幕,青松如盖,幕帷如帐。春红樱花杜鹃,夏翠秀竹慈湖,秋红枫桐叶舞,冬白玉雪凝霜。一幕色彩斑斓的影像,穿过多少人的梦乡。史上的血雨腥风,换来万紫千红。风声、水声、呼唤声,每一种声音都是过往,逝者已矣,生者还乡,还在数着厚厚的老茧,数着日生夜长,还在数着那一根一根倒下的树,犹如倒下的头颅。倒下和生长,利斧和镐锄,从来都不是匀速,一些难以找到的出处,一些难以看到的奸佞,都在夹缝里,拨弄着珠子,那声声锱铢必较,吵着山神的安眠。

大磨山,远古洪荒,洪水滔天,大潮退去,裸露高山。兄妹漂流到此,相依为命,两扇磨,高山滚下,情投意合,拥抱在身,天成姻缘,地合夫妻。滚磨成婚成佳偶,居山筑路筑良缘。一路撒下许多种子,开出许多花朵,长成许多大树。他们终将老去,花卉和树叶埋成厚厚的故土,一代一代的人从山间走过,规划出许多村庄,又长出许多新苗,构建了许多鸟巢。有多少人是他们的后代,有多少人的容貌被时光复印不走样。

大木山,绵延百里,三十六峰,南北相连,冬瓜大包,秃顶见天,一只神鸟衔来一颗栗子,长成参天大树,树高蓬大,呼风唤雨,白鸟来朝,鸾凤和鸣。树是山峰的旗帜,是观世的眼睛,多少风云变幻,多少沧桑沉沦,多少忠烈之士,多少毁纲的佞臣,树一一看到眼里,刻在心上。古人植树,今人造林,树木树人,鉴证千年。古今嘉木,枝繁叶茂,李公振周,万树成林。树,创造了浓荫;树,庇佑了众生;树,抓固了水土;树,坚守日出到黄昏。树,保不了自己的安危;树,保不住自己的成本;树,从来都是任人宰割;树,没有自己的股份。

大墓山,崇山峻岭,悬崖峭壁,墓壮如山,碑高字大。从慈湖走过,听见了读书的声音,四书五经从竹林的读书堂传出,六韬三略在刀尖上迸发火花,把挽救黎民的雄心淬进剑刃里,把孙子兵法的箭镞插入腐朽的心脏。他是李靖,他是李靖!

隋唐的战火,驱赶了李靖和他的娘亲,一路奔逃大幕山,栖居竹林,心怀天下,林间舞剑,湖边磨墨。母亲种竹养花,浆衣洗裳,传书教子,积劳成疾,油尽灯枯。母亲老了,体瘦如菊,身轻如叶,菊黄离枝,叶落归土,李靖悲哭碎心,又怎能牵住娘亲的衣袖?我以怎样的棺木为母亲入土为安?我以怎样的葬礼来报答母恩如天?有母奔泪,无柩可抚,血泪麻衣,感天动地,忽而一声炸雷,凿出墓穴,李靖自知天意,抱着母亲入土,再植菊种花,纪念永远的母亲。

太母山,母爱千重,舐犊情深。李靖走出大山,奔向大唐,成就大业,被封卫国公,大墓山相传赐名太母山。

大幕山人忘不了慈爱的母亲,忘不了从大山里走出的骄子,便肩挑背驮,捧土垒石,太母禅院,应时而生。洗墨池中兵书出,读书堂里气概生。骄阳普照,素月临光,禅声轻念,从古到今。慈湖渺渺,慈水悠悠,流溪淌涧,奔向长江。

大幕山是忠烈士之山,是忠勇之山,是忠诚之山。多少人在这里倒下,多少人在这里走出,山魂不会忘记,山神一一铭记。彭老总的枪声,方步周的炮声,工农的怒吼声,至今还在志书里沉淀,还在碟片中运转,历史的留声机,在沿着唱片的年轮传播过去的故事,在沿着介质寻找远去的光阴。行人路过,都蹲下身来抚摸墓碑上的金字,那是烈士的骨头,撑着江山运转不动摇;那是烈士的门庭,撑着一家人的门面,高大宏伟,光照乡梓,启迪后人;那是烈士的遗书,教诲子孙永不偏离指针的方向,寸土寸血,万器难量;那是烈士的存折,存着江山,存着本性,存着天理,存着正义,存着良心,存着鲜血染红的土地。

车辚辚,马萧萧,昔日兵戎不相见。看到只是风翻书页,看到的是电影荧屏。

在路上奔走的人,还是在闲庭蹉跎的人,都没见到那时的真刀真枪。

皇天后土制作的气候,颁发了又一季霜晶雪莹,没有看到硝烟的后人,再一次到这里出镜。

山脊苍龙,云风驾驭,又一场暴雪,来装扮银蛇蜡像;又一夜风寒,来铸造铁壁铜墙。

车辚辚,马萧萧,春宵未暖又来霜。万里长风,始于脉动;双尖远径,缘自雾凇。

到不了远方,自有眼前的战阵。摆一场远古兵库,戈茅蔽日,皑皑白雪,覆盖绒光,偏红偏紫,倍感沧桑。

那些被冰雪铸造的形象,一一在眼前展映。

你是大幕的战神,自有英雄气概,好大的雪域冰场,天寒地冻。

高头大马白玉马,利箭锋刀雪风刀。刀出鞘,箭上弓,弩机腰挂,英勇冲锋。

好高的战阵,好大的冰锋,听一阵风声传奇,狂风扬起雪尘,或鱼鳞闪烁,或锋矢横飞,或半伸鹤翼,或偃月微光。或雁行飞阵,或狂舞长蛇,或缓行衡轭,或急驶扬蹄。

寒风把霜雪凝结在高山的树丛中,凭借树木还原雄师战阵,凭借冰雪为虎狼之师还魂。

大幕的战神,严寒的斗士,英雄盖世,气贯长虹。

猎奇于此,沉醉于斯,大自然的绝版图画,谁能复制?

冰铸的城墙,铁打的营盘,风吹的号角,雪挂的旗幡。

那冰雪在丛林里在岩石间铸就的战阵,复古了遥远的狼烟。

战车当关,谁能陷阵,横枪立马,谁敢犯边?

雪山飞狐,雄鹰展翅,地长冰笋,蓬架葫芦。银蟾挂冰帘,风来呼哨;九天降玄女,牧野流星。三军会战,幻剑灵旗齐天发;方圆列阵,天将雄狮九万乘。

寒风怒号,威力无边,满目丛林,刷淞布雪,风之手把松针扯成麦芽糖,把松球冻成人参果,兀鹫秃鹰玉珊瑚,雪果雪爪雪冰糖,形状具备,琳琅满目,风是饕餮之手,烹饪满汉全席。

在这个圣洁的世界里,我总想,应有美人装,来慰藉一片苍茫。

江山美人,古今通贯,呵护佳丽,中外亦然。

白雪红颜,琴心剑胆,如花似玉,美意绵延。

美人如玉剑如虹,冰雪无人景不同。有人无雪终稍逊,有雪无人总觉空。

在这个圣洁的世界里,有雄狮烈马,也有如玉美人。

风和冰雪的缔造,造出这人神的化身,怎能不令人动容?

银发飘飘,发髻团团,蓬蓬裙挡风御寒。玉貌冰颜,含情脉脉,郎君征战经年,凯旋而归,依偎君旁,幸福万千。将士纵马疆场,热血染枪,今归故里,久别重逢,凝视发妻,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妙形肖像,有你有我,一种心底的期盼,在春日严寒。

或是夫妻相守,白头偕老;或是大乔小乔,冰雪美人。

形象俱仪,可称伉俪;意象足备,可作二乔。

白头夫妻,人寰心愿;大乔小乔,一见钟情。

铜雀二乔,狼烟远去;牛郎织女,怎能白头?

发簪无情,银河难逾,七夕太短,年月太长。

乱世佳人,天荒地老,把心拜佛,佑我久长。

在冰锋雪盖的森林,禅是无声的话,佛是有形的人。

一尊玉佛的伫立,不怕风寒,风是身边的冷,佛是心头的暖。

心中有佛,千难万劫如汤沃雪;有佛在身,不怕黑夜和黄昏。

伫立风雪大幕,俯瞰远山空茫路短。

寻觅世外有一团玉,因为见到了太多乱石横空,蒺藜遍地。

大幕山天降宝玉,白璧无瑕,光照尘寰,醒目灵心。

就是这一团玉,在我劳顿的程途中,添加一款慰藉。

我拥抱这一团玉,绝不带走这一团玉。让她一直是大幕的精灵,让它一直成为低处的仰望。此生此世,注定在低处呼吸,就让玉成为一种梦想吧,就让玉成为一种信仰吧!

玉啊,尘世的玉,心中的玉,属于你我的玉——

玉镜在心,不挨尘垢;玉印在台,不证伪装;

玉田在野,不种稗粟;玉筝在室,不弹靡腔;

玉树在庭,不挂虚果;玉钥在手,不开空门;

玉壶在筵,不装鲁酒;玉尺在身,不量虚长。

有玉的世界,真好!在这个空茫的世界里,请记住一块玉,请记住大幕山的一块玉。

念亲过往,壮士已惘。

库容碧水娘亲泪,天揽寒冰烈士场。

山萌晓拂,地动春逢。

一曲乡关大幕雪,临风松下尽心香。

云翳渐露,暖脱棉裳。

冰凌滴水妖娆日,最是红妆素裹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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