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雁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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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 媒
湖北 雪雁鸣
梅花长大了，长得如花似朵，楚楚动人。
上门说媒的人自然多了起来。平时左邻右舍的大姑大婶时常对梅花娘说，要给梅花找个好婆家，说梅花又好看又灵醒，落个好婆家，一定有准。第一次上门做媒的是隔壁的隔壁的隔壁的苦菜婶。苦菜婶是那种很不起眉目的农村大婶，还太邋遢，丈夫早逝，家境贫寒，艰难的把几个小孩拉扯大。
她到梅花家找梅花娘说亲，梅花娘甚至不敢叫她坐，就是因为她太邋遢，至于说同意的话那就不用说了。但都是乡邻乡亲的，好听的话还是要说的：大婶诶，梅花还小呢，还很不懂事呢，现在说人家（嫁人）太早了，帮我做几年山活再说吧。
苦菜婶说：我说的那个男伢崽蛮好咯，是我娘家一位叔父的表侄，说他父亲混得蛮好的，按辈分叫我叫表姐的。又勤快，又灵醒，还是大学生呢。梅花娘问是做么类工作的。苦菜婶说，我上个月回娘家问了我娘，说是做煤的？梅花娘说。怎么，男伢崽就学会做媒了，那他自己还找不到老婆啊？苦菜婶说，不是那个做媒，是做蜂窝煤的，虽说有点受累，但工资蛮高，说一个月三千多块呢。
梅花娘见这么一说，有点生气：我这么好的闺女只能落个做蜂窝煤的人家啊？苦菜婶你快回去忙吧。
未过多时，村妇联主任来上门提亲了，梅花娘自然是客气了些。
妇联主任说，我给梅花说的这个后生哥很不错的，和我儿子在一家工厂当学徒，说是到厂里来锻炼的，还有一年就转为正式工了，人很踏实，大梅花三岁，我觉得蛮合适。你看我手机还有他的相片呢？梅花，你也来看看，长得几帅啊！梅花说，不看。嘴说不看，脚就走过来了，看了几秒钟说，丑八怪。嘴是这么说，但脸蛋羞红了。梅花娘说，那你么时候带来看看啦？妇联主任连连说：好好好。
未过多时，村长的老婆上了梅花家的门。梅花娘更是客气了，又是端茶，又是倒花生。
“大婶啊，我给你梅花闺女说个好亲啊，那个小伙子跟我哥哥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子侄同在一个单位，我侄子说他很不错，心地好，工作能力强。有一次，他跟我子侄回家玩，正好那天我回娘家，我就看到了，真是个好后生哥啊！”梅花娘说：你的话我肯定相信，你也肯定会想我女儿有个好婆家呢。村长的老婆说，那是当然，梅花这么好的闺女。
梅花娘见村长的老婆上门提亲了，只好把妇联主任提亲的事辞了，说梅花现在死活不肯谈朋友。
未过多时，支书的老婆来梅花家做媒来了。人还没进门，声音就传到屋里来了：梅花娘吔，我看你来啦。梅花娘连忙出门迎接，牵着她的手进门了：真是好弟媳啊，你今天有空到我家来坐一下呢？真是稀客啊。支书的老婆说：你知道我到你家来做么类啦？梅花娘说：那我么形晓得嘞？其实，她猜到了来意。
哈哈，我是来讨喜酒喝了，你家梅花是越长越好看了啊！我给梅花说的这个小伙子啊，是在城里工作的嘞，在一家公司当了个部门经理，我舅舅还是他的上司呢。为人忠厚，喜欢看书，领导都喜欢他，将来前途无量啊！有一次我到我舅舅家去，他在我舅舅家玩，我一看见他就觉得他蛮讨人喜欢，真是个好伢崽，梅花一定看得中，你也一定会喜欢。
那感谢弟媳啊，梅花能嫁得这样的后生哥，那是梅花的福气啊。
那我就选个日子让他们见个面啦，梅花一眼就会看上，按现在的说法就是一见钟情呢。
梅花娘见支书的老婆上门提亲了，只好把村长的老婆提亲的事辞了，说梅花现在死活不肯找男人。
未过多时，乡妇联主任一行到村里来检查妇女工作，问村妇联主任，村里有没有出色一点的姑娘，说她有个开会认识的一个妇联主任的一个表哥，想给儿子找个乡下姑娘。村妇联主任说，有好几个呢，最出色的就是梅花姑娘了，可是梅花的娘说梅花不肯谈朋友呢。乡妇联主任说，那是害羞吧，我们都是从那个年龄过来的啊，嘴说不肯，心上巴不得想找个满意的男人嫁了呢。不管么样，还是去看看吧。
来到梅花家，梅花那个出色啊，让乡妇联主任非常满意，说可惜自己是个女儿，要是个儿子的话，一定要讲回去做儿媳妇，谁都抢不去。
梅花娘说，哎呀，大家真是看得起啊，没过多时，就有五伙来我家说亲了，真是感谢大家的关心啊，我女儿真是有福啊。乡妇联主任说，那你这个闺女我说定了，你再不能准其他人了。
随行的副乡长说，依我说啊，我们来个别具一格的相亲活动，把五个媒婆介绍的五个小伙子都请来，让梅花选。并且请电视台来采访，这是个好新闻啊，会成为乡里妇女工作的一个亮点。
乡妇联主任说，哈哈，那真好，还是乡长的金点子多啊，我想，这个活动会引起轰动效应的。
梅花娘说，虽说有五个上门提亲了，但我只能答应四个，那个苦菜婶就算了，她太邋遢了，让人看见倒胃口。她说的那个小伙子还是个做蜂窝煤的，我家梅花还不至于嫁给一个做蜂窝煤的吧，大家说是不是啊？
村妇联主任说，就是，苦菜婶真是想得到，太冇得眼子水了。
乡妇联主任说，还是叫苦菜婶把那个青年人请来，这样更能突出平等，也突出了我们的情怀，那人既然是那个条件，我想梅花也一定看不上呢。
这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梅花家门口白杨树上的喜鹊不断地唱歌。
村文化广场挤满了人，村民们都来看新鲜了。主席台上坐着县妇联、乡、村干部和嘉宾，主持人是电视台的一位美女主持，台下并排摆着10个位子，两个位子一组，就是媒人和介绍的对象的座位。梅花和梅花娘的座位还是空着的，因相亲者还没来，他俩自然不好意思先坐在那儿等，娘俩就在村委会的办公室里。两台摄像机的机位都摆好了，人们翘首以盼，等待那五位相亲者的到来。
等了好一会，来了一辆奔驰车，车上下来几个人，都派头十足的，大家见此欢呼起来。五位媒人都说不认识他们。来人说，他们是来看相亲活动的。
不一会，又来了一辆宝马车，下车的几个都风度翩翩的。来人说，他们是来看相亲活动的，在山村有这个活动，从来都没有过。
不一会，来了一辆保时捷，车上下来几个人，向广场这边张望着，好像在议论什么。媒人还是说不认识他们。
不一会，来了一辆路虎，车上下来几个人向会场走来，到了会场就问，相亲大会还没开始吧？有人回答说，人还没到呢？
不一会，来了一个骑自行车的人，穿着一身蓝色工作服，工作服上印着“红运煤业”几个白色字。他的到来吸引了五位媒人，五位媒人都向前迎接来者。特别是苦菜婶更是热情，拉着来者问个不停。来者也热情地叫着：“表姐，我妈托我顺便来看看你，还给你带来五千块钱，帮助你解决一点家用。”
原来五位媒人介绍的是同一个人，就是那位做蜂窝煤的年轻人。
村妇联主任慌忙把梅花母女请到了台前。
电视台主持人说：这比新生事物更新生事物，更有新意，更出人意料之外啊！
梅花娘知道原委后，气愤得不得了，发疯似的大骂起来，骂她们是合伙起来骗她，骂她们搞来搞去还是骗梅花嫁给一个做蜂窝煤的，骂她们这是瞧不起梅花，是糟蹋梅花，是侮辱梅花，太把梅花不当人了，还说要法庭去告她们。梅花的几个舅舅把主席台和那一排桌子都推翻了，还要砸摄像机，幸亏几位记者跑得快，摄像机真的要被砸坏。接着又赶着追打做那位蜂窝煤的年轻人。
这时，那先后开着豪车来的人冲上前将那做蜂窝煤的年轻人保护起来。
年轻人吃惊地对他们说：你们怎么来啦？你们怎么知道我要来？真是奇怪了。你们千万不要乱讲啊！
梅花娘拉着梅花要离开会场，但梅花死活不肯，她说，我愿意，我愿意嫁给这个做蜂窝煤的。
梅花娘听梅花这么一说，更是气愤：你这是一朵水仙花插到牛屎包去了。
梅花大声哭了起来：我就是愿意，我就是愿意，我就是跟他去讨米也愿意。
做蜂窝煤的年轻人对梅花说：梅花姑娘，你要听你母亲的话，快回去吧，我以后再来看你。
梅花的几个舅舅又赶向前来揪着年轻人的衣服，梅花娘揪着年轻人的头发，对他大骂：你吓了狗眼，我女儿会嫁给你这个黑煤炭吗？你又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你这个猴崽，你这个黑煤炭坨。
突然，一女村民赶向前问那年轻人：你是阿规吗？我是桃姨啊，你还记得我吗？
年轻人见到了桃姨，感到万分的突然，他激动地说：桃姨，桃姨，我哪能忘记你啊，我是你带大的啊，你带了我十几年呢，我时常想念你，原来你是这里的人啊，真是做梦都没想到呢。”
女村民大声对梅花娘说：“你别狗眼看人低，你知道他是谁吗？他是王市长的儿子，王市长是全国优秀市长，阿规品德也好得很，心子好得很，我在他家做保姆做了十几年，阿规的爸爸妈妈工作特别忙，没时间照顾他，他是我一手一脚带大的，是一个不晓得几灵醒几懂事的伢崽。”
王规连忙制止桃姨不要说这些。
梅花娘那紧紧拉着梅花要梅花走的手突然松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