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翔池韵山色秋

（乡土散文《麦颂》零伍零）

湖北 雪雁鸣

再上凤池，已是满山落叶，不忍践踏，她们都有魂都有魄都有心都有情。

那是李煜的情，那是侍郎的梦，那是游人的情。

凤池，我的精神领地，在江南一隅，在鄂南一处，是千年古县通山的一个绿色标点，一个文化的聚集地。南唐后主李煜，八府巡按陈宗夔，礼部侍郎朱廷立，著名县令蒋之奇，宋宁宗御医、著名道家、九宫山开山祖师张道清，抗俄将领范德元，光绪进士、庶吉士、国史馆编修、《清史稿》主笔吴怀清，开国元勋彭德怀，中共中央总书记胡耀邦，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书记处书记胡启立，全国人大副委员长王任重、顾秀莲，中顾委常委、原中央军委常委王平，全国政协副主席胡绳，开国少将阮贤榜、阮汉清、阮邦和，国民党南京市长石瑛，毛泽东之女李讷，黄埔精英、抗日壮士许高阳，自卫反击战烈士黄光明，都来到凤池山，或战斗、或研修，或怀古、或视察，或徜徉，或长眠。

在这个美丽的秋天里，还有浓重的一笔，那就是——被党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授予“全国抗击新冠肺炎疫情先进个人”称号的徐武敏，他是通山县人民医院的医生，2020年9月8日，参加了在人民大会堂隆重举行的“全国抗击新冠肺炎疫情表彰大会”，聆听了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中央军委主席习近平在大会上发表的重要讲话。

这些走过凤池山的人，都在凤池山留下过深深的足迹，都被凤池山的秋色沉醉过，都被那片片红叶书写过。

凤池山是通山的大山家族中其中之一座，因在县城后面，就格外令人瞩目。通山，处处是山，路路通山，308座大山，一山连一山，海拔千米以上的山60余座。通山，隋唐为永兴县，县城为羊山镇，南唐改为通羊镇，宋改为通山县，取通羊、青山二镇，凝结了通山，通山古城名曰羊城，羊城背靠一座山，就是凤池山。千年之前的大宋玉玺，重重颁布了圣旨，通山的名字，像高山一样挺立一千三百年。

站在凤池山上，我以一叶的礼币，购买春晶夏露，来营养秋天的红靥，来救赎红叶的飘零。红叶曾是我的书签，曾是我的荫伞，曾是我的凉棚，曾是我的徜徉，到了深秋，都换了妆，这也是我的爱恋，只是怕暮秋时刻，那在树上朝气蓬勃的群叶已呆不了太久，已是要轻轻的落下，叶是树的儿女，树把叶子带大，在风中朗读天书，俯瞰行人的踪迹，树的乳汁被叶子吸干了，叶子已站不稳了，风把树催逼得太紧了，叶子就陆续地飘了下来，小路上，山坡里成了厚厚的地毯，我看见一些人躺在上面嬉戏，而我再怎么疲惫，也不忍，我只捡起一枚叶子，作为书签夹在书页中。在很久以前，孩童坐在叶子上面一枚一枚地捡着叶子，边捡边数，把叶子当着钱来数着，那份天真让人感动，如今的孩子早就认识钱币的面目，再不像从前的哈子那样把叶子当钱了。我喜欢叶子的颜色，有不忘叶子的恩惠，我以怎样的姿态，来报答？路上满铺香笺，献给侍郎，醉写诗魂，换来漫山红遍。萧萧落木，飘飘红叶，题诗不晚，金樽岂缺？一杯酒一柔肠，穿过秋冬，尽是春晓。红叶题诗必有酒，接山上的酒壶，筛一片落叶的聚散，酒，从来就是水的夸张，她是放大镜，扩展了情事无数，才有风花雪月，才有侍郎的等身传纪。或是，风之姿；或是，凤之翅，总之都是飞翔，浓缩一生，盘旋秋月，或跌落，或再生，都是凤池山的云卷云舒，窥探人间运数。

那张张红叶，是形状五裂的绵掌，静静地摊开在小径，那是在坚持最后一次呼吸后，便别离枝头，落于尘上，挂于林间，攀在丛中，一次一次的命运，一年一年的际遇，就这样轮回，季节的影视，深情的回放。本是绿色的血，被秋风抽干，被霜风摧裂，而变得面黄肌瘦。凤池山的叶子，深秋的叶子，无论梧桐，无论白杨，无论木梓，那掉下的骨肉，再不属于你，再没记起你，再不知落下了的路引，再不知是哪棵树的家人，只是，有谁知道你的隐痛？有限的生命赋予秋色无限，有限的叶脉，大大小小，粗粗细细，相互交错或平行而走，分送了季节的水分，传送了阳光的养料，延伸了季节和生命的长度。

再望一眼千古词帝的惆怅，是虞美人的深情渴望？还是乌夜啼的悲情怅惘？你凭栏远望，梦里重归，只是，凤池山太小，装不下你眷恋的往事。往事太多，花间探望，秋叶题诗，子夜的歌，唱不尽你的离愁。相见何欢，别离何愁，钟情于凤池一隅，江南在望。可否记得周后浣溪沙？可否在忆香闺女儿情？凤池的红叶满是诗笺密草，谁人可破译，只有瑟瑟秋风。深秋的五更寒，诗人梦里不知，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龙潜凤山，本是天机可配，无奈花落水流，不是归宿。香艳旖旎，悲情切切，多少恨，昨夜梦魂中；多少泪，打湿凤池秋。

凤池的秋，一袭裙裾在季节的枝头飘曳，活跃而内敛，情深而言少，其实并不遥远，只是相隔一个季节的夜晚，翻过一道时光的山岭，凤池山还在，只是，李煜已在山人的梦中，或许也有许多人早已忘记，但那风雨刻下的史记，留在了凤池山的石壁上。

侍郎的心，正在狂草朱砂大笔，不会忘记，洞中的岁月，是满满的诗风，嘉靖的天，阴霾太重，朝上的气息迫使侍郎南望，还是回归故里吧，回归凤池山，在山间洞府箪食瓢饮，秋叶题诗，煮雪煎茶，写人世清明，朝正野纯，梦不要紧，只要有阳光报晓。时空蔓延，不为人阻，大片的红叶飘下，大片的雪花落下，朱夫子的欣喜，是诗花的绽放，瞻古多贤，观今多佞，凤池山的胸怀何其大，装下了太多的松花刚骨，装下了太多的明月清风。

那一路的落叶红透，盖下先人多少梦想？那还在枫上梓上的红叶，一直照秋不惫，在植物的思维中，必然记得，跨越千年的往事。这条条山间小径，李煜走过，侍郎走过，还有大宋的蒋县令，更有恩公耀邦，人们敬仰的伟人，一直是心中的丰碑。还有诗人的寻寻觅觅，找找诗眼，或寄情怀，或在独步沉思凤池的路，凤池的秋。

这红叶，对往事的回忆寄托了多少情感，岁月的轮回，时光的变迁，乡情友情总不变！。

这落叶，是灿烂之后的落寞，是舞蹈之后的酣睡，一代一代的人，上上下下，留下了许多足印，许多回眸顾盼。风让落叶在路上轻轻的走，我跟随它的脚步，走走停停，朝着望不见的古人朝拜，他们现在在哪里？

我走过一程又一程，静静地计算秋叶的走向，那样遥远，那样短暂，就在眼前，就在手掌心，那是生命的秋色啊！塔顶、屋檐、石阶、凉亭、檀轩、庙角，许多叶子在堆画。还在枝头的叶子，坚强地站着，极目天空的救助，历尽最后的灿烂，在瑟瑟秋风中，终于站不稳深秋的颜色，疲惫地摔了下来，几经筋斗云，飘落而至，或在草丛中酣睡，或在枝丫上探望，或在藤蔓中秋千，或在岩石上舞蹈，阵阵坠落，点缀了山野的颜色，点燃了久远的梦幻，也是暂驻的游客，展现最后的风姿，一经风的邀请，便醉倒尘埃。一秋是她们的一季，一年是她们的一生，风华绝代，梦呓旁生，从翠绿到红艳，从理想到火焰，从内心到旷野，从静谧到喧哗，今秋已去，来年再生，今生已枯黄，明日更鲜红，无限的轮回，伴随世界的变迁，受捡今夕的诗情，未来的画卷会更是故园一片。

怀念，从大宋的国旗下启程，随圆月滚动，随太阳红照，一直到如今，有谁见证月圆月缺的动感？有谁记录了乌云蔽日的过程？凤池山，在这长长的时空中，默默无言。她是一位慈祥的老人，看羊城的婴儿一个个从母体下滚落，在土地上匍匐；她是一位哲人，在老人的额头上刻下如山上的岩石一样的深度褶皱。山的胸怀拥抱山上的亭台楼阁，已是许多年，时光流逝，抽走了繁华或是萧索，看不见那丢失的龙纹鞭影。一个朝代的乡愁接着一个朝代的乡愁，城边的阡陌，牛蹄阵阵，庄稼还未开花，忽而狼烟盖顶，剿灭了屋顶的炊烟，一个朝代的背影已是斑驳的地图，一个朝代的行军阵中，仍是鼓角震天，好在太阳和月亮的速度不受任何牵连，时光走过的地方，花朵的子孙仍在春风中歌唱。户籍换了，玉玺换了，远去的朝代的阴兵走在今朝的小路上，没有声息，枪炮的声音被裹在县志的深处，在影院里发出声响影像，山上的小路，都是疲惫不堪的身影。也有觥筹交错，也有利欲弥天，都是屡见不鲜。羊城太小，包裹不住恶俗的铭文；羊城太大，包容了所有长调咏叹。

凤池的时令，从来不打瞌睡，总是按时打更，一枚桐叶的飘落，是上天下派的邮差，一封不用开启的公开信，铺满了一山的秋，将情感存放吧，存放在长长的秋里，窖藏在厚厚的秋里。

凤池的秋，是飞天彩凤的庇世羽裳，凤的飞舞，池的包容，山的烂漫，都是羽裳般的盛装，都是秋山的舞蹈，古老羊城的丰茂，是这片秋的恩赐。我们都记住，凤池山，让人牵挂在梦中。

山道弯弯，赶上云霄，小凤的飞翔，一种意气的昂扬，斑斓处，一如行人的路，盘旋而上，到顶峰的小憩，是秋红的回味。羽裳的潇洒，披在层林，秋装的盛典，永不腻味。萧萧落木，抖下千红，慢慢的褪下，让红瘦林销，垂下的红盖头，覆盖丛林的晚绿，可否赊来青青命脉？轻轻的雾霭，弥合秋的舞台，风的招摇，让红叶在山婆微浪，裹住神秘，让人看不见。

那是一道古老的篱笆，管不住嫣红的溢出，太浓太浓，染得漫山红透，涌来的是潮水般的记忆。凤池山，给了太多太多，迎秋，送秋，念秋，伤秋，路的长度绵延不绝，就让一路的秋生长风声，就让山顶的长空生长白云，丹桂、黄菊是秋的伙伴，一路往前走，不是寂寞的一生。

我看见凤池山沉思的面容，在别离了铅华之后，便是寂静，掌声的翻阅，已是过去的一夜，翻过山岭，便是晨霜，因为冬天快要到来，因为凤池山就要披上素装。

毕竟，凤池山秋色是大宋羊城的峨冠博带，一种秋山的盛典年年颂读其中，余音未了，余情不绝，余韵在心，余味无穷。

我曾坐在凤池山的春天，为了收取桃红李白的情意，不觉翻个背，便转到了夏，经过长久的汗蒸，不觉到了秋。望秋天一眼，那是一种怎样的绚丽？春天的发轫，夏天的热烈，秋天的烂漫，冬天的凝重，我都钟情一生！只是，这秋，渐渐离我而去，怎能不叫我隐郁于心？

凤池山下的羊城，是大宋的玉玺印下的红泥，古老得永不褪色。县令蒋之奇的我爱通羊好的绝唱，回环在云水间，乘秋而去，去盈握樵牧仙人，烟霞隐玉泉的幻境时常在梦中，片片秋织就的锦城，孕育了许多美好。

秋月朦朦，秋日曈曈，秋叶款款，秋露重重。秋霜冽冽，秋夜浓浓，秋风瑟瑟，秋水淙淙。一条古老的路在山间盘旋，多少行人从古走到今，或夕阳蹒跚，桑榆互挽；或金童玉女，雀跃如飞。拥抱于斯，钟情于斯，倾诉于斯，或是心情的寄托，或是词句的落脚，只是，秋叶太轻，载不下，许多情！

一度新光从容走，凤翔池韵山色秋，凤池山的秋啊，是我不绝的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