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
雪雁鸣的头像

雪雁鸣

网站用户

散文
202011/19
分享

滕王阁记

(《知世录》零捌貮  )

湖北   雪雁鸣


(一)

滕王阁,是南昌古城的骄傲,是中华建筑史的奇迹,是历史盛衰的标志,是民族文化的象征。滕王阁是临观之美,雅集之堂,这作巍巍高阁,总是让人凭吊怀古,寻觅历史的踪影。它与黄鹤楼、岳阳楼并称为“江南三大名楼”,千百年来,巍峨壮观的高大形象耸立于赣江之滨,那碧瓦丹柱,画栋雕梁,飞檐翘角,高耸云天的画面放映着大唐建筑的风貌。滕王阁是人文、地理、历史潮流的瞭望台。赣江与抚河在此汇流后浩浩北去,江心的红谷滩、凤凰洲尽收眼底,数次登临高阁,凭栏远望,深深领略到“落霞与孤吴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瑰丽景致。

我们今天所见的滕王阁,是根据清华大学教授、古建筑大师梁思成先生1942年所绘制的《重建南昌滕王阁计划草图》,参照“天籁阁”旧藏宋人彩画《滕王阁》以及宋代《营造法式》一书重新设计的一项大型仿宋式古建筑,阁身净高57.5米,建筑面积九千多平方米,采用钢筋混凝土仿木结构,具有唐代“层台耸翠,上出重霄;飞阁流丹,下无临地”的宏伟壮观的气势和风格,王勃的《滕王阁序》几句华章就把滕王阁的气派勾勒出来了。当时梁思成与助手莫宗江考察南方古建筑路过南昌,应当时江西省建筑厅厅长杨绰庵之请,以中国营造学会的名义,根据多家资料绘制了草图,并由建筑厅主持编印了《滕王阁考初编》,设想在抗战胜利后重建。可当时灾难深重的中国哪顾及得了这等事情。1957年,江西省文管会向省委省政府递呈《重建滕王阁意见书》,并至函梁思成,拟采用他1942年的草图。梁思成先生我一向是敬仰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则是在电视连续剧《人间四月天》中,他与徐志摩、林徽因之间的故事确实令人心酸,徐志摩深深爱着林徽因,林徽因对徐也是无限的爱恋,而大家闺秀的林徽因却囿于徐志摩是已婚之人,毅然走向梁思成。梁在苦痛之际极为追求有夫之妇陆小曼,陆为情所动,决裂家庭与徐志摩结连理,且不论道德伦理的谁是谁非,但才子佳人的故事总是令人唏嘘。可慰的是,这两位性情中人,都成为了事业的巨人,两位丽人也是功不可没,林徽因成了梁思成的得力助手,使他成为名誉中外的建筑学家;陆小曼虽给徐志摩带来了巨大的心灵创伤,但为徐的诗作的出版作了巨大的贡献,徐志摩飞机失事后,陆小曼在悲痛之余,在奔波着徐志摩诗作的出版。或者说,如果不是陆小曼,徐志摩的诗能否流转下来,都是个问号。

一日访友《武汉晚报》“范春歌工作室”记者艾杰先生,夜晚于他家抵足而眠,自然离不了细细长谈,谈及中国的建筑史,艾杰先生更是来神,他见我至今还未得到梁思成的大著《中国建筑史》,便欣然在他那齐刷刷摆着几大建筑类的书籍中抽出此书送给我。我说,君子不夺人之爱。他说,我在这里买书比你方便多了,硬是要送给我,我当然是很高兴。他说为有我这样的“知音”而高兴,他说准备编一本江城武汉的建筑史。我在写此文时,翻开了梁思成先生的大著,里面绘有滕王阁重修的计划图,图画显得庄重、古朴、敦厚,扎实有一种古典气息,尽管是一幅古代原状的推想图,但表现出来的是那样成熟。梁思成先生是坦诚的,他先在油印本《中国建筑史》前言中大胆承认在写此书时某些历史观点和立场是错误的,主要为对祖国建筑发展的前因后果理解得不够正确,如以帝王朝代为中心,将人民的成就说成是贵族的成就的。其实,这又有什么不可原谅的呢?仿佛知识分子总是要挨斗挨批的,1955年,建筑界对梁思成先生进行大批判,说他是代表资产阶级唯美主义和复古主义建筑思想。如果没有他的“复古”,重建的滕王阁换了他人的设计是否会逊色许多呢?1983年,南昌市重建滕王阁筹委会成立;1989年,第二十九次修建的滕王阁于重阳节这天落成,也就是今天所见的滕王阁,主楼取明三层、暗七层的格局,为宋式仿木结构,但保持了唐阁的雄伟气势,并于1991年在滕王阁南北两侧重建了“压江”、“挹翠”两亭。滕王阁在一千三百多年的历史进程中,随着时代的变迁、社会的动荡,兴废也就不断更迭,重修重建达29次。其兴废次数为:唐朝5次,宋朝1次,元朝2次,明朝7次,清朝13次。最完善的建筑要算今天的滕王阁了。一座滕王阁蒙结着宫廷政治、社会生活、文人学士和战争风云的大场面,它的庄严、它的厚重、它的不变的神韵自然而然的流露无遗。

(二)

一座建筑的落成,它的创造者或许根本没有想到以后的辉煌,他只知晓它的成因。它的成因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创造者的主观原因。秦始皇筑长城,当时只是用来抵御外寇入侵,不会想到后来所折射出来的美学价值;慈禧太后修颐和园,也不会看到后来的游人如织,还有金字塔等。滕王阁的诞生是一种盛世的繁华,但它是否真的可以说明当时社会的强盛和文化的繁荣?

不论怎么说,李元婴是无法让人们忘记的了。

没有李元婴就没有滕王阁。

我们不论李元婴的人品,那秦始皇的人品又好到哪里去?滕王阁与李元婴反正是紧密相连的,就是这样一个浪荡公子哥为后世留下了一笔财富,一曲绝唱,一座光辉万里的江南名胜。

李元婴是唐高祖李渊的第二十二子,唐太宗李世民的弟弟,风流的性子自有一些花肠子,从小长在帝王之家,宫廷艺术的环境自然熏陶了他,音乐、舞蹈、绘画的艺术细胞他都具备了。这也该是一种天赋,他的强项是绘画,最擅长画蝶,所绘的《滕王蛱蝶图》,飞舞着姿态不一的蝴蝶,栩栩如生的神态让人怜爱。一位从小在宫廷长大的风流王爷钟情于画蝶,自有其性格发展的脉络,蝶是自由的,是浪漫的,它飞舞于花丛,嬉戏于原野,饮风吸露,沐浴阳光,在大自然中放牧性灵,在无限的时空中潇洒自己的旅程,自由自在,闲适安然,不求闻达,不奢富贵,默默无闻,无拘无束。而长期禁锢在宫廷深处的王子王孙,要受礼乐宫规的限制,心灵的自由失去了,格守繁冗的戒律成了他每日的功课,向往窗外的春光明媚已是无法抑制。就在这个小小的世界内装扮春秋吧,纵情歌舞,倾情声色,饮酒谴怀,画一群蛱蝶放飞自己的思想,激扬苦闷的青春。于是,李元婴拿起彩笔招来蝶儿在画稿上欢笑,可爱的蛱蝶也带上画家的大名传遍了朝野,一代蝶画鼻祖的盛名便扎根于中华大地。历史上画坛以他为宗师者也确实不少,后人对他的评价也极高,有的还以诗文颂之,元代虞集在诗中吟道:“岁久鱼龙并故物,春深蛱蝶是何王?”明代杨士奇诗云:“绝世流传蛱蝶图,东风粉色皆消落。”清代邓炕在《蛱蝶图》中写道:“一卷淡青蛱蝶传,滕王点缀记当年,花开粉翅排红醉,陌上琼须正绿眠,十二楼台飞冉冉,三千殿角舞翩翩。画图从昔日夸模写,形迹于今尚榔然。”滕王画蝶的传神可谓独树一帜,他的儿子李湛继承了他的技法,成为滕氏蝶画的一代宗师。自唐至清的一千二百余年的历史,有许多文人墨客对滕氏的蝶画都有称赞。

可我感到纳闷的是,像李元婴这样的一代宗师,在历史书上没有详细的记录,只有野史和口传。我怀着期望的心情翻开《中国文化知识精华》,在“绘画篇”中谈及了“三大国粹”之一的中国画,在中国画中谈及了三大门类之一的花鸟画,记载了各类各门的画家,就是没有李元婴和他的蝶画。我又打开上海文化出版社豪华本五角丛书《中国一绝》,其中书画篇讲了中国画苑的七大绝技和十八类画,其中的动物画花鸟画都没有谈到滕氏的蝶画。我同样翻开豪华本五角丛书《国宝大观》,其中绘画篇列举了84位名家的名画,也没有李元婴的蝶画。我一如既往地翻着史籍,看到李培浩主编的《中国古代史刚》,关于唐朝的艺术部分,也没有半字说到蝶画。我搬来我尊敬的柏杨老先生的历史著作《中国人史刚》,也是失望而归,就连柏老这位“不以成败论英雄”的文学家、历史学家也将李氏赶出历史的大门。我是否真的失望了呢?我再次怀着希望寻觅,当我翻开宏宏巨著十卷本《中华文明史》时,看到了唐代绘画的记述,慎重提到了李元婴以蝶画知名,我的心似乎得到了一丝安慰。毕竟是《中华文明史》,李元婴的蝶画何尝不是中华文明史的一页?史书不记载李元婴蝶画的造诣,这是很不公平的。清代黄凤题在他的诗中叹道:“拂柳翅残愁雨至,穿花力倦怯风来。如何新旧唐书在,不载丹青绝妙才?”道出了人们对史书因人毁文毁画的不满。但后人给了他应有的历史地位,在滕王阁的五楼大厅,挂着巨幅模拟漆画《百蝶图》,正是给这位技艺超群的画家的充分的肯定。

中国历史几乎都是以成败论英雄,所说的成败不一定硬是战场上的成败。不可否认,李元婴在做人、为臣方面是个失败者,正史给他“盖棺定论”:骄纵逸游,狎昵厮养,数犯宪章;时方农要屡出畋游,凝寒方甚,以雪埋人;以丸弹人,观其走避为乐;贪财好色,逼淫官眷等等。这样看来,的确是臭名昭著了。他是可悲的,因为他得了个狼藉之名;他是万幸的,借着这一方之阁留名于后世。然而,历史又给了他什么公正呢?他的人格不堪一击,他的技艺出类拔萃。

初唐时期的南昌为洪洲,又名洪都,已成为江南的大都市,盛世的繁华为南昌批上了时代的盛装。李元婴受朝廷的一纸诏令,调离苏州刺史赴洪都任都督,此职为地方最高长官。从地位和权势上讲,李元婴应该是知足的,但他还是抑郁不乐,洪都很可能是没有苏州那一种艺术气质,他的艺术细胞在这里难以沸腾起来,这个吴头楚尾之地弥漫的是一种杀伐之气,战争的阴影还一时难以从太平盛世中消失。新来乍到的他又怎能不郁郁寡欢?幸有一班歌舞伎随他而来,吹拉弹唱、寻欢乐又怎能舍弃得了?

风和日丽的日子,都督带着幕僚和歌舞仕人,来到赣江边的冈峦之上,踞高临江,望西山层峦迭翠,松竹摇风,水天空阔,沙鸥翔集,舟楫如梭,流云飞渡,南浦桃花灿烂,赣江滚滚北去······欣赏此情此景,顿觉心胸开阔。歌舞仕人见主子高兴起来了,便纷纷起舞,可这不是舞蹈的理想场所,锋利的石砾使舞女的双足鲜血淋漓,都督自然是万分怜惜,痛惜之余对幕僚和舞女们说,一定要在此地建一座亭台楼阁,让你们尽情享乐。主子发话了,便是行动的纲领,不久择日动工,建起了名扬千古的滕王阁。

这座高大华伟的建筑落成了,怎样起名成了一大难题,有的说取名“临江阁”,有的说“洪都阁”,有的说此阁是都督所建应建“都督阁”。有的幕僚说还是请都督自己题名。李元婴一副踌躇满志的神态,在楼阁上踱步沉思。就在他提笔题名时,忽然一声“圣旨到!”是皇上加封他为滕王的圣旨,一幕僚忙说,今日是都督受封滕王之日,又是大阁落成之时,此阁起名“滕王阁”甚是合适,李元婴见以自己的封号为阁名,自然是高兴万分,千古芳名的“滕王阁”就这样横空出世了,一座江南名胜就这样傲立于赣江之滨了。这是永徽四年公元653年的事了。

大阁建成,李元婴自是日日歌舞,沉迷于极乐之中。但在653年至675年之间,滕王阁的名气还不是响誉全国,真正使大名飞扬的是,公元675年滕王阁整修落成之时,王勃的一篇《滕王阁序》使它名扬四海,天下皆知。此年为唐上元二年,为高宗年代。洪洲都督阎伯屿决定重修腾王阁,主要为扩大规模,增置华彩。此年重阳节落成之日,阎都督邀来文臣武将文人学士庆贺大阁重修落成,并想借此良机,让他女婿吴子章为阁作序以扬文名。酒茶之际,阎公亲拿狼毫,逐一请宾客题诗作序,但宾客们都知道阎公的本来用心,都一一恭敬地推辞。不料来宾之一的王勃不亢不卑地接下了主人的大笔,这下子大都督肯定是不高兴了,出于情面和礼节又不得不让王勃挥毫。并命下吏伺其下笔,句句禀报,下吏初报几句,阎都督都不以为然,一句一句的报上来,便逐渐引起都督的在意。当接上“落霞、秋水”句时,都督便转愠为喜,赞不绝口,“真天才,当垂不朽矣”。这一细节,多家书籍都有记载,如《新唐书》、《太平广记》、《唐才子传》和《唐摭言》等。冯梦龙所著《醒世恒言》中的名篇《马当神风送腾王阁》又将王勃和腾王阁的关系推向了高峰。阎都督未能如愿让他女婿出一下风头,但他毕竟得到千古名篇,何其幸也。也可以看出,阎都督是爱才的,心胸也显得宽阔,他的名字也随滕王阁流传下来。

这是一个生动有趣的情节,客堂中隐藏着心迹,不满时也强装礼让,藐视之际瞬间升华为注目,在极短的时间之内转换了几种角色,而这角色又只是一人所演示,这是一部极短的心灵史,是一出极赋内涵的短剧,极快的内心冲突,极快角色转换袒露出人性的真实。僵硬过后是灵动,愠情一去是笑容,怄气泻尽是芳香。到了此时,这出短剧还未谢幕,还会出演人性的虚荣、虚伪和真实,如果是都督之女婿吴子章挥毫作序,即使是行文很一般,幕僚们也会大加赞赏的,这是迫于权势,也不失为这种交际场合的礼俗,然而这种感情是不真实的。都督阎伯屿具有识才之慧、盛才之器,女婿的文章的优劣他自然能辨别,一篇平常的序文,部下也会喝彩,他也就知道了部下的动机,他就是不满,也不会加以指责,这也是一种心灵的虚假和真实。王勃的华章光灿星斗,幕僚们就算是深钦文采,我想他们也不会大加褒扬,他们还要考虑都督和他女婿的面子,只有通过都督自己真心认可,放声赞赏,这才叫两面溜光,俱情俱理,如果越妒忌就越显得其渺小,越妒忌就越显得王勃序文的奇妙。

(三)

王勃的遭遇是可怜可哀的。他祖籍太原,后移居山西龙门,自幼聪明过人,6岁能作文章,12岁精通六经,14岁应举得第,授朝散郎,为沛王府修撰。这样的一位才俊为淫乐无道的沛王工作,心中自是不满,激情之下写了一篇,《檄英王斗鸡文》而触犯了朝廷,被高宗李治赶出沛王府,后流落四川,24岁时虢州(河南灵宝)参军,不久,因藏匿杀害官奴曹达而判死罪,后遇大赦,生命是保住了,可官职已被解除。忧郁之余,便想起在海南任职的父亲,踏上省父的程途,图中欣逢滕王阁,写下千古丽文,这是他生命的回光返照,是他文学生涯的千古绝唱,情切切,意悠悠,渡海落水受惊奈何天,后患重病于第二年早逝韶华。苍天爱妒俊杰,这位与卢照邻、杨炯、骆宾王、并称“初唐四杰”的文学家夭折了。他那醇香的笔墨化着流丽婉畅的文词,升腾宏放广厚的气象。他是“四杰”当中的头号大笔,他的序文更是他所有作品中的精品。后来高宗读滕王阁序时,也感慨颇多,想重新起用王勃,知他已逝,只得仰天长叹。康熙皇帝对王勃的序文也十分喜爱,并御书全文,高置阁中,后人便在滕王阁中增建了御碑亭。序中骈词俪句的美学魅力,为后世文人所称颂,写作手法可谓是匠心独运,在唐宋四六骈体文中无愧为翘楚之作。

1980年元月,杨振宁博士在广州粒子学物理学会上感慨地说:一千三百多年前的初唐时代,南昌曾有一次盛会,诗人王勃在《滕王阁序》中用了物华天宝、人杰地灵这样美丽的词句描写当时中国的巨大潜力,以后盛唐文化是当时世界之冠。今年,王勃的名句仍能用来描述中华民族的无比潜力。”后世文人对王序有太多太美的评价,韩愈作记称道得最早,韩愈并没有到过滕王阁,但他为之写的序,同样是不朽的名篇。韩愈在京为官时,便想南下登阁一游,但未能如愿,后来又失去了三次机会,第一次被贬至广东潮州,很想取道南昌顺路一游,但赴任的路上是水道;第二次是调任袁州刺史,袁州是南昌的属邑,他想这次游阁肯定是没有问题了,但上司命他速到袁州,后来又忙于政务,无暇顾及;第三次是王仲舒视察江南西道,原定南昌所属八州官都赴南昌拜会,可王仲舒一纸下令免了拜会,天赐良机又失去了。韩愈一生未游滕王阁引为终生的遗憾。但他能写出脍炙人口的传世《记》文,这在我国文学史上实为罕见。对此,杜甫给了很高的评价,清代学者朱鉴更有新的发现,他在《江城旧事》中说,序中最后两句“阁中帝子今何在?槛外长江空自流。”是点睛之笔,不是对物换星移、物是人非的感慨,而是对滕王的戏谑和讽喻。王勃是大胆的,他不改以往敢作敢为的性格,他写此序时,滕王李元婴还活在人间,只是因为在南昌淫佚无度、政声拙劣被贬谪到了滁州,他也不怕将来有什么的麻烦。

滕王阁自王勃作序后,历届的南昌都督,每逢重阳佳节都要在此阁上大宴群僚,成为一年一度的盛大歌舞活动,一些接官、送官、宴友、送别的活动几乎都在这里举行。

(四)

滕王阁是歌舞的乐园。唐朝是我国历史上歌舞极盛的时期,朝廷设有大乐署、鼓吹署、教坊、梨园四个部门,属大常寺管理。在滕王阁的歌舞表演中,以柘枝舞、胡旋舞、伊州大曲为最。诗人杜牧任江西观察使兼洪州刺史沈传师的佑吏时,常登阁游览和参加宴集。柘枝舞是西北少数民族舞蹈,从京城长安流传至中原一带;伊州大曲是唐朝天宝年间盛行的大曲由西凉节度史献于朝廷。滕王阁上的歌舞,与时代的兴衰紧密相连,宋、元两代,兵祸战乱多,滕王阁几经兴毁,歌舞也就时盛时衰。辛弃疾第二次到江西任职时游览了滕王阁,对滕王阁因战乱而造成的败坏景象作了写实性的描述,对阁中歌曲的衰落也抒发了无限的感慨。滕王阁上的歌舞到了明朝时,又出现的新的复兴时期,这缘于朱元璋在滕王阁上大宴群臣。在滕王阁上,还上演了《牡丹亭》,自此开创了在阁上演戏的先例。这里是歌舞戏剧的舞台,是文人学士集会的天地,王勃、韩愈、白居易、杜牧、欧阳修、唐伯虎、解缙、曾巩、王安石、苏辙、朱熹、辛弃疾、文天祥、吴师道、李梦阳、汤显祖、蔡士英和钱谦益等都游览过滕王阁。

滕王阁的兴亡或是战争或是天灾的原因,在同一时期内,江南另一座著名建筑如滕王阁一样同毁于战乱。明正德十四年(1519年),江西宁王朱宸濠欲谋夺帝位,在南昌起兵反叛朝廷,后被王守仁俘获,战火烧毁了滕王阁,也殃及了湖北通山九宫山的道观建筑“钦天瑞庆宫”,这座最为雄伟的道教建筑是宋宁宗在1187年下旨修建的,此次被朝廷捣毁,原因是钦天瑞庆宫的道士倾向叛军。好在嘉靖王信奉道教,九宫山道教就未被废弃。所幸的是滕王阁于明嘉庆五年(1526年)由都御史陈洪谟重建。钦天瑞庆宫后来也得到重修,至今还耸立在国家级风景名胜区九宫山的凤凰岭上。

雄奇瑰丽的滕王阁,倍尝过满目疮痍的艰难岁月,但它那四射的光华是永不褪色的,无穷的魅力是永不凋谢的。在最高一层的阁楼下,挂着一块巨大的匾额,上树“滕王阁”三个金光闪闪的大字,字迹刚劲、峭拔、俊秀,提写者为我最尊敬的北宋著名文学家、书法家苏轼先生,他的大手笔赋有无穷的艺术韵味,一生不得志的先生被贬南下广东途径南昌时,欣然受邀,满怀激情地书写了王勃的《滕王阁序》,二者坎坷的命运交接在一起,迷人的艺术重叠在一起,是一种特质的光辉所灿。这位大书法家的“滕王阁序”与大画家赵伯驹“滕王阁图”,被宋代大书法家、画家米芾称为“双绝”。滕王阁大厅内的巨幅铜刻序文正是从《晚香堂苏帖》中拓出放大的苏轼老先生的墨迹。芳香的宝墨、优美的序文和那飞扬的蝴蝶共同烘托着滕王阁的精神气质,它们让滕王阁更加精神抖擞地伫立于赣江之岸,耸立于蓝天白云之间,看人世间变幻不尽的白云苍狗,观奔流不绝的赣江急流!

我也说几句0条评论
请先登录才能发表评论! [登录] [我要成为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