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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雁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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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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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非花

(乡土散文《麦颂》零伍伍)

湖北  雪雁鸣


我在云上的日子,住了许多年,看到了芦花按季节抽放,看到了船来船往,看到水涨水枯,看到了风花雪月和小麦抽穗,看到了铁锤与镰刀交织而成的卷天金纛。

还有鸡犬相闻,白云苍狗了太多的时光,这些都是磨灭不了的记忆。更多的是,是拥挤、尾气、高碳、假笑、谄媚,还有猛涨的高楼和萎缩的纸币。溪流的色温令人瞠目,还有鸟儿飞不过烟囱,浓烟滚滚绝不是缱绻的墨画,它迫使家园关门闭户,窗外的世界,尔虞我诈,数字早已是魔方,有的人在陶醉地操纵,其实都懂数学,只是不再遵循算术,多少人在数字之下窒息,忠诚是濒危的汉字,随时可以在字盘里脱落。有的人早就应该配备盲杖,但偏偏能坐上风驰电掣,天灯和神灵不再畏惧,利欲才是他唯一的朝向。所有这些,我都不想再看,坐在时空中,我好想闭目养神,让思绪走进芦苇荡,来构思我的一株芦苇的平平仄仄,因为我知道芦苇是什么,我愿意看到更多的是,一株芦苇和泽国的形象,人世间,许多事物害怕数字,害怕真相,只有芦苇不怕计数,因为她的日子不计其数,她的情怀只是努力朝天放。

云上的日子也不安宁,也使我辗转反侧,发酵而上的气体熏黑了棉朵,不见了云雀的歌唱,彩虹只是梦中的笑靥和画报的静态,轻轻的云朵,本是蹁跹的舞蹈,可在高寒的时区结满了冰凌。在蒺藜上跳舞,一伸手,一抬腿,就会染红舞场。

我别过所有的喧嚣,走向水汀垂柳,放下一身的辎重,解开扁舟,去亲访芦苇,去把我的一些幽思轻轻安放。

小舟和我一样不知疲倦,为我的寻觅开路,雾霭被桨楫拨开,水路,诗路,那是我走向远方的心路。再次回到了我的水城,那是满满一湖酒,一湖诗,白鹭在联播新闻,报道秋去冬来。

芦苇,梦中的芦苇,画中的芦苇,诗经的芦苇,眼前的芦苇,她是:水中禾草,丰彩蒹葭,茎秆傲立,植株披麻。节涵水养,伸针展花,茫茫似雪,飘絮风雅。安家浅水,落照平沙,婀娜丛丛,偃月青纱。牵挽行云,袖拢雾霭,髭髯掀篷,鹭飞落霞。芦苇花,花非花,纵有繁华风情万种,我见芦花亭亭,染我年华白发。

望着这片芦苇荡,我好想移民,走进这片鄂南大地兴国洲中的芦苇荡,走进洪港的一片风情,走进这片新生的湿地公园,不让我的睡榻安顿在浮尘里,还有随时可以垮塌的积木,房的积木。因为墙根太不稳固,因为梁柱有好多蛀虫,因为暗箱里见不到阳光,一些胶片在怀古,在暗红的小房里怀抱静静的影像,在微距的世界里,我时常见到的是粗糙和狰狞。

踏过芦苇荡的渡口,想起蹁跹的少年,门槛的时光堆满了唐诗宋词的浪漫,还有木板桥上蹦跳,惊慌了桥下的花鱼。捣衣声声,笑语阵阵,牧童横笛在青牛之上,远处的舂碓与犬声对答,在陇上回响,沸腾了整个村庄。这一切,都远去,都远去。最感激,上苍的滴水之恩,那是在如古色图片的霞光里,日光月光交替照射紫砂壶上的氤氲,把瞌睡牵走,把文艺铺满,慢慢的阅读,沉醉的阅读,不觉读来了夕阳衔山,不觉读来了满天星斗。这样的事,那是过去的日历,一晃就是多少年。

芦苇的月色让我心生向往,一只小船静静的钻进这一片由芦苇织成的帷幕,这是诗意飞扬的南国,这是浪漫天成的泽国,踏上水路,以极快的网速前行,冲破重重网关,往大自然的帐篷里去,在芦苇荡里穿行,走向大度唐朝,把我的颂词面呈皇上,对大唐的山水笑语嫣然,千年一叹,叹为观止,盛唐大道,是我永不更改的IP,我的艺名是我亘古不变的域名。我的心烙上了太宗的济世安民,我的情在明皇的盛世典籍上温软如绵。芦苇荡,庇佑了许多生灵。

在船头上,我举杯邀天,看见清莲居士的砚台,墨香如故,云蒸霞蔚的诗歌,在辞别大汉的白帝城,彩云间,望一眼万重山中过往的轻舟,我心本惬意,但猿声的啼鸣让我更加流连这青山绿水,共为邻,同饮露,就是住在南国的芦苇荡里,也难忘怀诗仙的浪漫和惆怅,明月同样照着我夜行的路,照着我遣词造句的幕帷。思故乡,思故乡。早起的芦苇潮湿而清爽,在无忧的炊烟里,在动听的鸡鸣中,牛蹄惊醒了少儿的梦,灵犬不识陌路的早行人。

把芦苇荡这片时空当着宣纸,再次渲染千年往事,杜少陵的墨迹可干?新婚即别的娘子义薄云天,痛惜远去,今生今世,金声金誓,至死不渝,梦中守白头,连理不分离。香山居士一曲长恨歌,字字流血声声悲鸣。也是船头,也是水上,月下琵琶,半遮面,难见容颜。情在转轴拨弦间,幽咽不尽,私语心泉,月明江水,寒意攻心,天涯冷落应相识,与君酌酒笑相逢。天寒地冻,衣单影只,但愿更冷,炭可增值,妻子衣,口中粮,只在诗人心中念念不忘。

寻找一个地方做一季荡气回肠淋漓尽致的梦,只是芦苇荡。芦苇是她的奶奶取的奶名,蒹葭,是她的先生取的笔名,站在水中央,写下诗经,乘风而过,看一眼在水一方的伊人,随风飘荡不离根,若有若无似神仙,睹物思情,最是相思。芦苇荡里的那些不懂世故的小鱼是墨滴落水而生,那些悠闲而狡黠的虾是朵朵云彩的镜像,这些都是我的精神伙伴,我不想她们走向餐桌,一阵饕餮,再也见不到。只想她们在芦苇荡设置的屏保里游弋,守着琵琶、古琴、金箫、玉笛、砚台、诗经、女红、胭脂和玉簪。

啊!婀娜的芦苇,丛丛复复,质朴无华,野趣浓多。惜春、缅夏、念秋、藏冬,芦苇的四季,就是她的一生,从浓密到稀疏,走完了她的花甲年华,冬去春来,命运重发,又产生一季思想。想起达摩祖师,一苇渡江,从容淡定,但岂能担当凡人的体重?

芦苇荡,白衣胜雪,那一片褴褛,能否御寒?那一句问候,能否慰藉?

我把文字撒在水里,来年会长出芦花的美貌,白玉无瑕,白露为霜,就像我爷爷,把谷子撒在泥中,才长出我父亲的肩膀,才长出我书卷的初样。

在芦苇荡的岸边,我看见五柳先生的桃花源洞的桃花在朝天怒放,田畦时蔬炉酌酒,归去来兮赋闲情。他时常捏一支羊毫,从柴桑之地走过来,从桃花源洞走出来,来看水中的芦苇,也看岸上的桃花,芦苇是他被风吹乱的长发,桃花是他看见摇橹的村姑那羞涩的模样。

盛唐水乡的岸柳笼烟,诗佛山水,王维何在?雨中春望留不住,船头送别少年行。

兰舟泊岸,问一声易安居士,可有闲暇梳风漱玉?可在遥望云中的锦书?只是雁回人不归。芦花正旺,凉秋来临,相思苦,在心头。兰汀不远,暮霭轻笼,就在丝竹里回旋,那恍若隔世的音乐,使人不寐的音乐,在芦苇荡里萦绕。

小舟轻轻划过,涟漪不喧,鸭儿结伴而过,一杯酒,浸湿了纳兰容若的词牌,似彗星般流过的一位惆怅的君子,一个纯真的赤子,眼睁睁看着你远去,把繁华甩在橹声的后面,你所有的词阙,都是你天才的悲情。不读你,不读你,怕你伤心,怕你醒来后羸弱的身躯担不起义重情深。

芦苇荡里读诗词,浪漫之中有忧思。

都来,都来饮水的盛宴,山一程,水一程,不到芦苇梦不成。

在芦苇里看岸上的村庄,高高矮矮的农舍被掩映了半身,但能看见青砖黛瓦,或是土墙,或是羊圈,也能看见祠堂上的飞檐翘角。小舟在芦苇的空隙中穿行,来到水岸,我看见一些老人在墙角下晒太阳,有说有笑,日子过得是那样安详。

日月的天,南国的天,芦苇的天,落到水里,托起了芦苇的芳名,成就了我的江湖行,水上之行,踏莎行。风云际会,水上的诗会,把诸子读遍,把时空读穿,不要悲情,只要群鸥飞翔芦花之上,题诗于尺素,歌乐于扁舟,对酒当歌玩极乐,铿锵玫瑰十月天。

我本水生,最知水性,可蛙泳太慢,追赶不到太阳,水中看月,只剩下太多的遐想。于是,我把光阴追回,把思绪翻几个筋斗云,便携带着我的少年上岸,走向山野,走向高原,走向西风,走向我的特立独行,来实现我的多情。我本多情,去叩拜从这片故土走出的敦煌县令,去月牙泉临镜南国容颜,去看楼兰古国的美女的婚纱,去摘取远不可及的天山雪莲。风和沙的午餐吃得太多,西域的红酒醉晕了大漠金乌。远方毕竟难伴书香,毕竟是我车票上的一个小盹,毕竟是我书籍上的一叶书签。我该回眸,我本不是异乡的花卉,我只是想做深山的幽兰,淡淡的香,暗暗的香,不为远溢,只为轻放。或是一根芦苇,花非花,处处家,再次亲水,是回到了水的娘家,是回到了水的故乡,是回到了芦苇的水上乐园。风生水起,生我的生命,起我的灵魂,母亲在黄昏的渡口上呼唤,封闭了我思绪的大门。

夕阳正红,烘托在芦花上,给瘦白的面容输血,给一身素雅上妆。岁月,就是这样过了,一天就这样走了,谁能想到,在水一方,竟有这样的画坊。走过逼仄的山垄,划过幽深的湖汊,就能看见这一片芦苇荡。啊,我心中的芦苇荡,此时此刻,多彩的年轮,时来铁似金,夕霞满天,让一些倾恋芦苇人印堂发亮。

小舟剖开水面,切入皮肤,吮吸母亲的血脉,重温昔日的美好,一把红伞,给娘子上妆,给岁月做新娘,给梦圆房。芦苇就是一间偌大的新房,是天造地设;一张广阔的水床,繁衍子孙,家族兴旺。有谁能够,把户籍扔到这里,撒一把水草的种子,把家丁无限扩张?谁能在这里日作而出,日落而息,把炊烟升在水上?在水面签订婚约,一直到天长地久,鱼儿偷走了词句,晚风刮走了段落,将繁复的情感在这里盖上红印,爱驻芦纱,青丝白发,朝饮珠露,留日甚多!忙碌了一天的芦花,在晚风中,不遗余力,摇曳一天中最后的辉煌,寂寞歌唱,鸟群纷纷入帐。

落日山水,寄语西风,芦苇荡,清溪漾,心随水转,暮色已当空。

南国的洪港,下湾的芦湾,梦中的港湾,圆圆一湖花海,掩映斑驳的村庄。

心素已闲,把世事看淡;足行万里,再回归家门。留一点墨,给子孙做胎记;写一小笺,为往事贴封签。

花非花,芦苇画,晚风穿过,如抚琴浅唱,不觉喑哑。花非花,雾笼纱,似见非见,似醉非醉,似梦非梦,似迷非迷。是是非非谁平尺,曲曲直直有权衡。一阕洪港芦苇荡,别梦依依古典情。

芦苇荡,水上的宫殿,临镜一瞥,便能知晓岁月的更迭,住上一宿,就能长出白鹤的翅膀。

盛水之湖,掌船之泽,芦花的报恩是一片雪白,芦之情,花之语,被风告密到我的香笺,一曲水调歌头,草就芦花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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