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缝补补的日子

（《知世录》零玖零 ）

湖北  雪雁鸣

由“笑贫不笑娼”联想到了“笑破不笑补”。

“笑破不笑补”是指人们嘲笑那些衣服破了但不补的懒人，而不会嘲笑穿补丁衣服的穷人。

我一直喜欢“笑破不笑补”的人生态度，在我还是小孩的时候，母亲就常常给我说这个道理。母亲还说：菜饭饱，破衣暖。由于家里贫穷，大米很少，一老罐饭粥，大部分是青菜、南瓜或是薯丝，但能吃饱，也是幸事，当时也吃得津津有味，也吃得肚圆腹胀。小时候没好衣服穿，哥哥姐姐穿不得了的衣服，我就接着穿，破了不要紧，只要把它缝补好，同样能挡住风寒。

关于“笑破不笑补”这个古训，《薛仁贵征东》里也有记述：“穿的虽然是带补丁的衣服，但是洗得非常干净。常言说‘笑破不笑补’，你看衣裳破了，你把它洗干净，补上补丁，干干净净，平平整整，这没人笑话。”

问题是，有的人衣服破了，但不想穿了，一心想好的衣服穿，有这个条件当然是好，如没条件，那是应该把破衣服补着再穿的。在穿破衣服的同时，好好奋斗，创造条件，有了条件再去买新衣服穿。没条件买新衣服，又不想穿旧衣服，不想穿打了补丁的衣服；没有美食吃，粗茶淡饭不想吃；大事做不来，小事又不做。这样的人最讨人嫌，也最不值得同情。

那个时候，就是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前，农村人普遍穿的是打补丁的衣服，那时到商店买衣服的很少，都是请裁缝师傅到家里来做，一般是在两个时候，一是端午前做夏衣，也叫端午衣；二是农历十一月份十二月初做冬衣，也叫过年衣。做一件新衣很不容易，一件新衣服，是“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算起来是九年，其实两十年还在穿的大有人在。

那个时候，一件衣服穿破了，那是缝了又缝，补了又补，补到什么程度了呢？补到看不到底色了，如和尚的百衲衣，就是那些补丁也不是一色的，颜色各异，穿起来有些滑稽，反正都穷，谁也不笑谁，要说笑，就会取笑那些衣服破了不补的人，但有的老大娘眼睛不行了，线都穿不到针孔里去了，无法补衣服了，年轻的媳妇、姑娘们就帮她补一下，至少也会帮忙穿一下针线，老大娘就感激得不得了。有的单身汉不会补衣服，叔婶们也就帮忙补一下。

到了冬天，就有“煮黑”的师傅到湾里来，把那些褪色得很厉害的，把颜色各异的补丁衣服煮黑，或煮蓝。什么叫“煮黑”呢，这是当时的一种职业，也就是染色，师父每到冬天，就挑着担子到村庄来，在空场用铁桶或大锅装满水，把水烧开，倒上颜料，把衣服放进去搅动，一放就是十几件，大约煮十几两十分钟，再夹起来，放到篮子或箩筐里，挑到河里去漂洗，整个河水都是黑的，像一条黑水河。“煮黑”师傅在一个村庄，一煮就是好几天，这个职业在八十年代初就消失了，那时的生活慢慢好起来了，不用再“煮黑”了。

其实，每一个时期有每一个时期的困难，也有每一个时期的幸福。冬日农闲的时候，大家坐在月台上坐在墙脚下晒太阳，男人讲一些故事，讲一些农活，说一些收成。女人打毛衣，打鞋底，衲鞋垫，互相比一下谁的衣服补得好，看谁的衣服的补丁位置放得好，谁的针脚补得光整。

人家说，好吃懒做，越穷越困，越有越奔，我就发现，有些好吃者，偏偏懒得做，也就是贪图享受，好逸恶劳。有些穷人，没有找到出路，以为自己没什么奔头了，就灰心丧气，这叫人穷志短，马瘦毛长。那些富人，找到了发财的路子，就越奔越有劲，积累的财富就越多。

“笑贫不笑娼”是消极的态度，是负能量；“笑破不笑补”是积极的态度，是正能量。每个人都有困难的时候，人有一节穷，地有一季慌，草有一季枯，谷有一季黄。衣破不可怕，就怕懒得补；屋破不可怕，就怕不愿修；学识少了不可怕，就怕把书当仇敌；条件差了不可怕，就怕不想去创造。思想破了就要修齐，道德破了就要挽救。什么事都有一个过渡时期，有一个艰苦的时期。总是难以忘记，那个时候的人，在那个缝缝补补的岁月里，度过了困苦的日子，经过不断的努力，走向了衣食无忧的生活。

每一个人的人生，都是一个缝缝补补的过程；每一个人的日子，都在缝缝补补中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