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的一生

（《知世录》零玖貮  ）

湖北  雪雁鸣

这世上，最难决定自己的行走的方向的是水。

也就是说，无法定向是水流

从汩汩而出开始，从泉眼把水分娩而出开始，水的一生的行程都不是自己所能决定的了。

水一开始是胆怯的，因是没有见过世面，胆怯地在石缝中探望，望着已经不多的葱绿，看着水帘上的披挂的青草，感到很激动。水知道，那是祖父的披风，那是祖母的秀发。

喜欢激动的人，大都是年少没经事，或是天生的情种。水从不知前途的惊险，从悬崖跳下，就再也回不到原处，便再也停不住脚步，阵阵扑闪，奔腾而下。

水是大山的头颅喷出的血脉，一经出世，再无回头路，水有太多的情怀，她要去滋润干渴的土地，去荡漾唱晚的渔舟，去让柳丝吮吸，去让蝌蚪嬉游。一路跳跃，一路欢歌，可越接近凡间，水的歌声便慢慢的嘶哑，水的呼吸渐渐归于平静。世界的重压，魔爪的掠夺，高碳的窒息，本属于牛羊和犁铧的乐园，本属于梧桐和银杏的乐园，都种上了钢筋水泥这种大地不认识的东西，土地难以呼吸，土地面黄肌瘦，这个世界失血太多，需要大补。

一路奔下，一路走去，越走越远，越没有选择。水无法选择自己的走向，水的前途有太多的规则，或左、或右、或上、或下、或冲刺、或停滞、或芳香、或变味，都不是水的选择。水永远在别人的手里变异。

从山涧秀出的容颜，行走的过程，得到的是无情的渐变，纯洁的色彩渐变成了灰暗、苍黄、锈蚀，这都不是水的心愿！

从大山的娘胎出来，本想对大地从一而终，再不回娘家，此生的命运已经交出，总想努力变成一枚嫩芽，一颗瓜果，一片绿。

水可以成为烈酒，可成为香槟，可以成为佳茗，可以成为乳浆。

可总是有人让她助纣为虐，成为毒药，成为假酒，成为地沟油。

水的一生，伴随许多不好的字眼：红颜祸水、洪水猛兽、杯水车薪、清尘浊水、水剩山残、山穷水尽、落花流水、水深火热、拖泥带水、流水无情、混水摸鱼、马前泼水，水性杨花、露水夫妻。还有水土不服，你这人好水，你这个大水货，你这只大水鸭，你一肚子坏水，你是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

水的一生，也有许多赞美的佳句：山清水秀、山光水色、山眉水眼、一衣带水、水软山温、廉泉让水、水佩风裳、鱼水之交、白水鉴心、高山流水、流水行云、秋水伊人、出水芙蓉、水乳交融。

快看哪！万水千山总是情，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有一天，与你游山玩水，来一场曲水流觞，那真是如鱼得水、乐山乐水啊！

唉！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