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汽上的事

（笔记小说）

（《知世录》零玖叁 ）

湖北  雪雁鸣

公共汽车是一个世界，也是一道江湖，每日在运转，会发生许多鲜闻。或猥琐，或崇高，或令人鄙弃，或使人敬仰。

在公汽上，一女子晕车，不小心呕吐在一男子身上，然后连声说对不起，男子连声说没关系没关系。大家都投向他赞许的目光，一老人说，你这青年真不错，要是换了其他人说不定会破口打骂。男子烟圈一吐说，哪呀？我是看她长得漂亮。

公汽很拥挤，一位白发斑斑的老妇人很吃力地夹在人缝之中，一老人对坐在旁边的年轻人说，小伙子，你将位子让给那位老妇人坐好吗？年轻人回答说，你不知道呀？她是售票员。

一和尚向一贵妇人化缘，贵妇人很大方地给了和尚两百元钱。一小乞丐也来到贵妇人面前说，阿姨，我两餐没吃了，我想你给我一块钱。贵妇人没理他。一人疑而笑问：你给和尚两百块都舍得，给小孩一块钱都不行呀？贵妇人傲慢地说：菩萨保佑我，这小孩又不能保佑我。又一人说，你怎么知道菩萨保佑你了呢？贵妇人说：我老公前不久又升了官，我儿子的生意很兴隆，都是我贡菩萨的好报应。

一乡下老头踩了一打扮亮丽女士的脚，少妇破口大骂：你瞎了狗眼？我这是刚买的皮鞋，踩坏了你赔得起吗？老人连忙赔不是。下一站，上来一年轻人，见了老人就喊：阿爸，你来县啦？你来之前又不给我打个电话，我好到车站去接你啦！又指着少妇说：阿爸，这是我的女朋友，你未来的儿媳妇啊！女士见状，脸如红布，尴尬无比。

六十多年前，一对恋人由于家庭地位的悬殊，在痛不欲生中分手，一直音讯全无。这次在这里相遇，都不敢认出是对方了。他们手紧握着，老泪纵横，欲语已凝噎。司机要下班了，老人掏出一千元钱说，你能慢慢地开着随城转一个小时吗？司机懂得了这一份情，默默地点了头，但只收五百元钱。老人相拥着，细谈着，轻泣着，欢笑着。很长时间了，司机没听到声音了，停下车到老人身边一看，大吃一惊，只见两人相拥而逝。

男忠厚老实，略显憔悴；女青春靓丽，黑发飘飘。男离异，女未婚。女慕男已久，而男无意婚事。晚班公汽就这两乘客，男朝前坐，女向后坐，两人对视不自然。女要先下车了，男欲起送，但又忍住，表情装着漠然。女背对车门慢慢退步下车，女见男双目已眯，伤心至极，猛一回头，长发一甩旋即下车，就在这一瞬间，头发被车门挂住，女随惯性向前倒去，被扯去一大绺头发，鲜血直冒。男的如箭般冲下车，将女扶起。不久，两人成了夫妻。

这就是公汽，日月轮回，山河依旧，许多人，许多事，在公汽内发生，上上下下，来来往往，运载了许多人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