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匠

——《乡村手艺人》之捌

湖北  雪雁鸣

漆匠是个美容师。

漆匠最体现在广大乡村。

农村做了家具，或是嫁妆，或是娶亲，都是要上漆的，大部分是红色，特别增强了喜气，给人一种吉祥的气氛。家具总是免不了有疤疖，有裂痕，有的是木材天生就有的，有的是在制作的过程中所留下的，有的时间长了就留下了一些污渍，这时，漆匠来了。

漆匠就是来遮掩这些，所以说，漆匠是个美容师，表象在怎么不美观的家具，经过漆匠的加工，也变得美观起来了。这真像有的美女化妆，化妆对美女来说，那是她的第二生命，天生丽质的女子毕竟是极少数，古代也只有流传下四大美女，当然，那时信息闭塞，四大美女又是为政治所用，为国出力，所以流传得更广更长，想起美女为国出力，以美女的身体换来国家的平安，心里就有一股气没地方出。

家具要化妆，也上漆，也是一种美好，什么富丽堂皇，什么金碧辉煌，如果没有漆匠，这些都不存在了，那些皇宫，那些高大的庙宇，那些亭台楼阁，没有漆匠这个工种，就一切都免谈。一些高大的建筑，总算是要上漆的，当初见到的原色的、朴素的概貌时，心情觉得自然，一旦金碧辉煌后，就有一种压抑感，甚至是恐惧感，颜色太华丽了，就有点接受不了。

木匠师傅把家具做好后，过了三五个月，有些家具是要上漆的，尤其是这两种家具那是非要上漆不可的，一是主人家有儿子要结婚，要做结婚的家具，一套结婚的家具有寐床、桌子、衣柜、衣橱、箱子、箱架、凳子、椅子、澡盆、脚盆、盆架、梳妆台、鞋架、鞋柜等。如果男方还没对象，在打家具时也有全部打好的。如果男方在有了对象之后才打家具的，那就要跟女方的父母商量，如果女方准备部分嫁妆，男方则少做一些，否则就多做一些，如果男女双方都准备了相同的家具，那就是一种浪费，一般而言，庞大沉重的家具由男方准备，如衣柜衣橱大桌等，女方只准备轻巧的，如脚盆、澡盆、盆架、椅子等。有的男方家庭条件好，就不用女方准备。但女方不失这个面子，也要多准备一些嫁妆。有的女方的家庭条件比男方强的，父母又通情达理的，结婚的家具都有女方负责，人家就说，哎哟这个男子真有福气。不管哪方的家具，都是要上漆的，一般双方的家具都由同一个漆匠师傅做的。一是介绍的，二是说讨吉利。那时，结婚的家具都是要画龙画凤的，特别是寐床，上漆、画花的程序是比较繁琐的。

好漆似清油，明亮照人头。摇动虎斑现，挑起钓金钩。

这首诗就形容传统生漆，生漆也叫大漆，一般卯榫结构、手工雕花的家具就用这种油漆，因生漆漆膜与油脂结合起来产生的包浆很光滑很润，即使过了五六十年，只要保养得好，那种光亮也不会褪去。

关于漆匠，还有一段生动活泼的绕口令，关联的就是锡匠，可见汉字是多么有魅力啊——

七巷一个漆匠，西巷一个锡匠，

七巷漆匠偷了西巷锡匠的锡，

西巷锡匠偷了七巷漆匠的漆。

七巷一个锡匠，西巷一个漆匠，

七巷锡匠偷了西巷漆匠的漆，

西巷漆匠偷了七巷锡匠的锡。

请问漆匠和锡匠，

谁拿谁的漆？谁拿谁的锡？

这真是考量级的题目，，没有很好的文字理会能力和语言表达能力是很难顺畅的读出来的。

再就是：东边来了个锡匠卖锡，

西边来了个漆匠卖漆。

锡匠拿锡换漆匠的漆，

漆匠拿漆换锡匠的锡。

锡匠换了六斤六两漆，

漆匠换了九斤九两锡。

锡匠漆匠笑嘻嘻，

锡匠漆匠都有了漆和锡。

这个难度低一些，但能顺畅的读出来也是不容易的。

在我们山村，是没有什么名贵木材家具的，一般也就是株树、杉树、枞树、栎树、柏树等。

在传统习惯上，木匠见到漆匠心中就有惧怕，因为内行的漆匠能看出木匠的手艺到底如何，即是说漆匠在刷漆的过程中能看出家具是否平滑，接榫是否紧凑，缝合是否到位，间歇是否密封。板面刮磨不平整，如果漆起来会造成漆面的波浪纹；板面刮磨显粗糙，漆好后表面就会出现毛刺的现象。一般来说，老成持重的漆匠师傅就看出了也不会说出，一旦传出就会坏了木匠的名声，也不是什么好事，如果家具实在是做得好，漆匠师傅就会夸奖，传到木匠师傅耳朵去了，他就会很感激。如果家具做得一般，漆匠师傅就会放在肚里不说，自己做自己的。但家具做得好的话，漆匠师傅在上漆的过程中就会顺手些。但任何工匠都有自己的短处，漆匠也是有自己的短处的，即是，家具漆好完工后，看是否经得住光照的检验，有的家具表面看起来很光滑平整，如果放在光线暗的位置，有手电筒顺着照射，就能发现瑕疵，也就是不平的一面，这就像平时看到的打了水泥的街道，在没有光线贴地照的时候，就觉得地面很平整，如果在晚上经过车灯照射，不得了，就能看出不少凹凸不平，甚至有许多波浪。当然，一般人家看家具没有这么严重。再就是对着缝隙看是否透光，如果透光，就是油漆没有上到位，没渗透到缝隙里面去。那些讲究也内行的人，到家具店去买家具，就要拿个小手电去，用电筒照着看是否流光顺滑，看漆面是否温润，那些高档的漆面看起来就很美，这就是考验漆匠的手段。

漆匠是最懂木匠的，木匠是最怕漆匠的，在一定的范围内，木匠往往讨好漆匠，但漆匠也不免与木匠搞好关系，因为木匠推荐漆匠的作用是很大的，人们一般都会相信木匠推荐的漆匠，有时也互相推荐，出于某些原因，也有互相使坏的。因此他们有一种必然的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