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鹃纪

（乡土散文《麦颂》柒拾捌）

湖北/雪雁鸣

春生杜鹃，择坡而披，在春的乐池里，借太阳的光影，怒放！

光线从树梢筛漏，花枝轻轻拂过，发出风声，那是花与影的神笔，记载！

看很多年前的混沌初开，记太阳出世后的乾坤始奠，气之轻清，云海滔滔，天风浩荡，百鸟朝宫。气之重浊，结尘为土，肥生大幕，南国生烟。

这是杜鹃的纪年，花谱不会忘记，花圃也会培育，不少一行字，不缺一滴水，不丢一块土。从盘古开天的那天起，杜鹃就有了自己的名字；从结绳记事的那天开始，花就有了自己的年龄。

杜鹃花，神一般的手，落籽山峰，出苗为母，风总喜做媒，撒播在山坡，撒播在大幕山，这是皇天后土的恩典，不知有多少年，一千万朵花就有一千万颗心。

随着青葱岁月的叠加，随着大地毛发的飘扬，满山的杜鹃燃烧成火焰，渐渐形成一片火海，蔓延了大幕山，那是杜鹃花的花海。人们喜欢在花海中游荡，嗅一把山野的气息，膨胀一下疲惫的青春，看花、悦花、问话、喊花、扶花、捧花、赞花，你是春天的花朵，是大地的红标，是情之吻，是爱之花。

花开无声，杜鹃太多，满山的花满山的子孙，在怀念。漫山遍野的肥沃，开出红红的思念。一片火红，蔓延了大幕山，焚烧了无情的藩篱，以燎原之势，为这一片松岗栽种了注脚，让世上之人懂情懂义懂得人间烟火。树茂花繁，或长在斜坡，或披在石壁，或挂在悬崖，或摇在山巅，或穿插在竹林之中，林中的杜鹃鸟飞来飞去，是妒忌摄取，是感恩传递！

杜鹃花，更是这大山的持久的信念，能以怎样的方式报答？土壤的肥水吸不干，给予无数供给，才长成花，才长成杜鹃。将山映红，把春天烧热，这就是最大的本事，这就是对天地最隆重的祭祀，最厚重的记载。

细嚼杜鹃花的风之口，雨之箭，这些都可以看见，把花瓣吹到尘土之上的不是风不是雨，是时光，春总是短暂，是夏在催，是夏之手在牵春的衣袖，让她不再春寒，春不走耐若何？花的远走，心的远去，而山不空，山太饱满，装满了花艺，只是春要走了，春是花的主，花随主意，一代容颜为君尽，风扬杜鹃冶，风吹落花坡。

年年花开，是时光对花期的记述。光阴去了许多年，大唐李靖的利剑终于出鞘，随大唐的军旗卷走狼烟，大幕山离唐宫太远，李靖背不走母亲，在高高的山岗上，在浓浓的杜鹃神处，母亲的家在这里生根，生根在花丛中。大母、大墓、大幕，你有不少名字，但你只有一座大山，你有很多故事在润湿骨瘦的乔木，有多少露水贴花而润，有多少玉手拈花而伤，有多少劳役山民在这里走过，跋涉到长城边上，劳役太苦，大慈观音把拂尘的丝线系在劳役的扁担上，减轻了劳役的负荷，歌声替换了泪水，秦皇得知，便将丝线收集成鞭，挥赶石山，一座山落到了大幕，成了大幕山边的虎旗岩。为念观音，一座观音庙便挂在山崖中，钟磬透过雾霭，传来阵阵佛音，求神拜佛，脆响的签语安慰了许多心，求来的儿女从喃喃声中走过，若干年后，又多了许多炊烟。男丁去耕耘田畈，闺女去散播杜鹃，引来鸟声啼唱，迎来阵阵春游。杜鹃，浓情惜别花，有多少看花人在这里惜别，握手又是来年春。时光是只猛虎，嚼碎了花瓣，剩下露骨的相思，花开花落有代序，人情似纸不如花。花念人情，年年惠赠，人花互触，融合三春，又一个艳阳天，就在天边，就在眼前，就在手捧花团之际，又来了许多赏花的人。

数不清的花瓣，在阵阵风浪里翻滚，杜鹃的思绪，把心缠绕，谁能舍得不握手言欢？谁能轻轻走过不讴歌不抒情，一丝浅唱，就是心声，爱春天，爱大地，爱世人，一生充满着爱，就像这红红的杜鹃。罗带同心结盟成，杜鹃啼血入花眠。人世间，许多事，对一朵花怎能说尽？只是，同樽而饮，真情几许？抵足而眠，一定有许多情。

爱山大幕，母爱如山，李靖在大幕孝母多年，终要走了，忠与孝的轻重，只选择热血长枪，大爱母亲，站在山的路口，用目光送走好远好远。

情山大幕，彭大将军为民掘井，甘甜的泉水流了许多年，流去了山民的思念。

忠山大幕，将军阮公邦和，一匹战马赴疆场。

烈山大幕，多少枚血染的勋章高高挂在大幕怀抱中的曾家山上。

义山大幕，树神李公振周，阔别江城，廿年植树百万株，如今茁壮成森林，那盛开的杜鹃，都是深情的报答。

真的不记得了，还有多少要记，就摘一把杜鹃放在嘴里慢慢咀嚼，慢慢回味，这份辛酸这份甜，一直不说，一直藏在心。

山形依旧，山神可安？到大幕山祭祀去，到大幕山封神去，花榜题名是杜鹃。

红杜鹃，情深义重，如期灿烂，最解人意，在高高的松风岗上，与红日笑对，与银月厮磨，心里那一份牵挂，一直解不开。

春风唤暖，杜鹃艳红，游历不断，红颜生在绿叶间，夏日的珠帘挂在分界之门。

杜鹃辞，缓缓吟，春风扬草，不催也青翠。游人多踪迹，杜鹃不寂寞，小心将花梦安放，不要惊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