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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雨依旧急促的下着,楼外的那条河,河水已经漫过河堤,将周边的村庄全部淹没其中,站在高处,我看到滚滚的河水从上游急速而下,裹挟着泥沙、树枝和枯叶,我甚至还看到有一整棵的树连根带枝在水中翻滚……
河的南岸便是学校的操场,水已经漫过河堤,淹没了半个操场,我所住的小楼,楼底也被水浸没了,我有点担心,看着在汪洋里的那座红色的小楼,那里是我在黔江的家。
河对岸农田里的大棚,仅露出了棚顶,洪流中,那些低矮的小树只留下树梢在洪流中来回摇摆。
近处洪水肆虐,但远处却是群山连绵,云雾在山间缭绕,美得就如仙境……
雨继续下着,我有点恍惚,看着奔涌的河水,有多久了,没见过如此壮观的场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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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童年村前的那条小河,每年的夏季,总是会涨水的,河水漫过村庄,将狭窄的小巷填满,水漫过小腿,孩子们在水中嬉戏,暴涨的河水,将上游水库里的鱼虾蟹都冲了下来,大水退后,小巷里到处都可见蹦跶的鱼虾,鱼儿大的有近一尺多长的,小的就只有指肚那么大,浑身是泥的一群孩子,就如同一群活蹦乱跳的虾,在河水退后留出的舞台上,挖孔的挖孔,逮鱼的逮鱼,一家一个团队,哥哥姐姐们为抢鱼儿扭闹在一起,弟弟妹妹们就像泥鳅一样,圈趴在自家的孔旁,两手张开时刻守护着,数着孔中不断增长的鱼数,热热闹闹的……而今想来,呈现我脑海的,那就像是一场大型的舞台话剧,是那样的生动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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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幼年时的我,是很少参与到那些捉鱼、养鱼的行列中去的。村前的小河,上游发源于奎山,自东向西流,最终注入付疃河。小河虽小,但河道很深,两岸全是密林,我们村就位于小河的北岸,我的家就住在河流出村的位置,隔着一片树林,一条狭窄的南北小巷,两侧的房屋,都是我的本家。小巷很深,二叔住在最前面,对面是小叔叔家,然后是九叔和五叔家……
在我的那些堂哥堂姐堂弟和堂妹捉鱼摸虾的时候,我喜欢一个人静静地站在小河边,看那滚滚西流的河水,河边有一株三叉槐树,底盘很粗,不到一人高的地方分开成三叉,很多的时候,我就坐在那三叉槐上,看河水的起伏涨落,看我的哥在那群捉鱼摸虾的孩子中大展身手。
我记得,那时的天空很蓝,蓝的就如现在黔江的天空,清澈的没有任何的杂质,事实上我已经很多年见不到那样纯粹的天空了,若不是这次偶然的外出,来到黔江,我都已经忘却记忆中曾经有的样子了。
我有点想家了,因这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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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念家中年近90的父母,翻阅记忆,那一年的夏,外面瓢泼大雨,中午却如同暮夜,乌云翻滚,如千军万马,在天空中集聚,一道道闪电划过,劈裂苍穹,正在外忙碌的母亲,同时听到了屋内我刺耳的哭声,她急急地窜了回来,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个正着,结结实实的跌进屋里,硬生生地摔在坚硬的泥地上,又急急的爬起,在雷声响起的那一刻,她将我紧紧地抱在了怀里……
或许是听多了人被雷劈的故事,我自小怕雷,怕天空那变着花样的乌云,记忆中的乌云黑压压的,就如故事里的獠牙恶鬼,什么样子都有,我怕,是刻进骨子里的惧怕。
直至我也成了母亲。
在一个个不同的雨季里,女儿躺在我的怀里,坐在我的身侧,听我给她讲许许多多美丽的传说,我指着窗外那翻滚的云,尽我所能,为她描述着一个个优美的画面,我说,你看,那领头的那片云,像不像一朵美丽的雪莲花?我说,你看,随后的那朵云,像极了关公关老爷……
用一种唯美的眼光,去看窗外的景,因为女儿,我无所畏惧,正如很多年前的母亲一样。
而今,女儿已长大,我庆幸,在她的岁月里,没有我那些童年的忧伤。
我想念年近九十的母亲,有诸多的牵挂,在这个有着雷声的日子,因为一场雨汛,在心底不断的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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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楼上,看着窗外的雨,依旧在急急的下着,河水已经全部淹没了河堤,分不清哪里是河,哪里是农田和村庄。一条本来不大的河流,慢慢地涨成了汪洋,水雾在汪洋上空弥漫,将群山环绕,站在楼上远观,竟看出了美的韵味。
我忽然特别的心虚,为那些被淹了土地的百姓。还好,现在不是历史,我看到不远处的桥边上,站满了身穿救生衣的工作人员,他们正在帮桥头的几户群众转移,隐隐约约的,我竟听到了那里不时传出的笑声。
是的,是笑声。
笑声与雨声交融,我看见,楼下操场边,几位巡逻的教师,在来回地走动,随时监控着汛情,校园内书声琅琅……
我看见,援黔岚山群里,一声声问候,一遍遍嘱托……
我很心安,为这场雨汛,让我体会了有种叫做牵挂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