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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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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008/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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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晚风吹来

夜悄无声息地走来,轻轻把我揽进怀里。我乖乖放下手中的活,擦干满头的汗水,依偎在他宽厚的胸前。我抬头仰望他的脸,他的额头布满着星星点点的皱纹,明亮的眼睛深邃而慈祥。他微笑地看着我,似乎对我说:“孩子,回家吧!”霎时,我的眼眶湿润了。

我想起了在乡下的父亲。

前几天父亲打来电话,说摘了十几个西瓜,让我回去拿,担心时间长了西瓜会烂掉。当时我正在加班,忙得一身臭汗,我就对父亲说:“我正忙着呢,晚饭还没吃,怕是没空回来了!”父亲听我这么说,“哦”了一声就把电话挂了。平时这个时间点父亲已经睡觉了,此时打电话给我,叫我回去拿西瓜,可见这是他的一桩心事。而我却以一句“太忙”就搪塞了过去,恐怕要将父亲的失眠推向更深的夜晚。

我在市区经营着一家瓷砖店。因为老店拆迁,样板无法陈列。为了不影响生意,只能赶工期做新展厅,尽管日夜加班,新店装修依然耗时两个月。这两个月,我早出晚归,东奔西跑,脸晒成了黑炭,膨胀的肚子像漏气的皮球,明显地瘪了一圈。母亲见我这么辛苦,很是心疼。不管我每天起床有多早,她总是比我起的更早。她一定要看着我吃了早餐出门才放心,生怕我去了店里忙起来忘记吃早餐。母亲跟我们一起住在市区,给孩子们烧饭,因为我和妻子中午都在店里,没空回去。不管我加班有多晚,母亲总是要等我回到家才肯去睡觉。母亲曾经打电话跟父亲抱怨,说虽然在一个屋子里生活,每天看到我不容易,只能比我起的更早,睡的更晚才行。后来,我就尽量在十点钟之前回到家,让母亲安心睡觉。

此时,在夜的怀抱里,享受着片刻的安宁,晚风轻拂着我的脸,明月高悬在城市的楼顶上。往来穿梭的车流,是人们匆匆回家的脚步,是无数个家庭晚餐上在等着的主人。我忽然想到了父亲,非要住在乡下种几亩田地不肯来城里生活,喜欢乡下新鲜空气活动自由的父亲,想到了前几天他给我打的电话。我顿时心痛起来,愧疚难安,自责不已,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妻在旁边看出了我的心事,说:“大儿子明天不上课,小儿子不打球,妈说想去乡下住几天,要不晚上送他们去乡下吧?”

母亲和儿子听说去乡下很兴奋,大儿子下半年高三了,功课抓得紧,难得有时间放松一下。母亲一路上说了很多话,从小区里新认识的老太,说到乡下庄稼里的事,还说了关于父亲的话题,也说了我只知道打拼不爱惜身体。母亲平时不善言辞,很少主动说话,但今晚母亲却说了很多,一路上几乎是她一个人在说。我很少看到母亲这么兴奋。

老家离市区一个小时的车程,到家时,父亲已经睡下,村道的路灯也已熄灭。看到我们回来,父亲睡意全无,帮我们把行李搬上楼,然后打开院灯,像个孩子似的跟我介绍院子里的花木,说马家柚一直长个子就是不结果,月季花长势太好却影响了红豆杉的成长,雪松的枝条一直往马路上伸展,只能砍掉一些,龙爪槐的枝条挂在围墙护栏上,更加好看了。我细细地听着父亲介绍,蓦的发现自己又好久没回乡下了,离开时正好满院茶花盛开,此时却已是大暑后的盛夏。父亲知道我天一亮就将回城,早上没空听他介绍家里琐碎的事,而他一大早也要下地去干活。他说别看今年有些地方涨洪水,老家却干旱厉害,农田要靠抽水灌溉。他又拿出两罐新收的绿豆,说:“这是昨天刚收回来的,你带回城里去吃。姆妈说每天洗你的衣服都是厚厚的盐花,那要出多少汗啊?”

我一直不想让父母亲知道我生意上的事,就是怕他们担心。我连忙安慰父亲说:“我每天跑步减肥呢。”在父母亲面前,你怎敢说人活着很累,怎敢说人世沧桑,怎敢说力不从心,在父母亲的眼里,你永远都是那个勇敢向前的孩子,永远都是他们想要呵护的宝。孝顺的方式有千万种,唯有你的未来和生活不用父母亲操心了就是最好的孝顺。

此时明月高升,繁星点点,山村寂静。我劝父亲早点去睡,他以为我要休息了,悻悻然回了房间。我走上阳台,披上一身月色,晚风捎来田野禾苗生长的气息,葛溪河水的味道也随风而至,潜伏在鼻子底下。门前的池塘波光粼粼,将脉金山、风来亭、古樟、垂柳、浮云和明月倒映在水中,准确地说,是月色在池塘水面铺上了一层宣纸,画了一副山水画。这一汪小小的池塘,能将无垠的天地纳入怀中,却无法给自己留一个空间,为自己画一副美丽的画。我们在城市与乡村间行走,路越走越远,越走越宽,不是也很难给自己找到一个安放灵魂的空间吗?

我遥望城市的夜空,不管霓虹如何闪烁,街灯如何迷离,它都无法掩盖夜色的明净,总有一颗星星在默默地照耀着你我。也许它在浩渺的星空中是最不起眼的一颗,不起眼的让你找不到它。但不管有没有人关注,它都在发着光亮,为这璀璨的星空增添自己的一抹亮色。当我们在城市的夜色中奔波的时候,那颗星星就在我们的头上,也在我们的心里,指引着我们向前,照耀着我们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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