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的丰收节

文／徐和生

霜露凝重，山色苍茫。葛溪河泛着银色的光，晨风轻荡，微波粼粼。峰峦入水，影影绰绰。两岸稻穗飘香，金浪翻滚。枫树林有细碎的脚步声走来，轻轻点点，像是怕惊醒林中睡鸟。几支烟火在晨曦中一闪一灭，似萤火虫在田野里飞舞。俄尔，田里传来镰刀悉悉索索的声音。男人一声干咳，田埂上的小牛犊“咩咩”地叫了两声。光线从天际的云层里跳了出来，东边现出一丝鱼肚白。一条小船从龙潭顺流而下，穿过周村桥，停在礼堂前的码头上。六叔忙着收网，随后提着一桶鱼上岸，他要赶青板的早市，野生鱼可以卖个好价钱。此时天边红霞飞，朝阳即将升起。几只白鹭掠过河面，落在河心孤岛上的草丛里。村子顿时喧闹了起来。

        周村是自然村，归青板乡徐村村管辖，雷打尖是周村每天最早被太阳照射到的地方。山顶上有块两百平米左右的平台，平台中间有个很大的土堆，像坟墓。但古人不可能会在这么高的山顶上建坟。有人说是古炮台，也有人说是土庙遗址，还有人说是被天雷削平的，不然何以叫它“雷打尖”呢？问村里老人，也没人说出个所以然来。因为山高坡陡，即使是周村当地人，也很少有人去过山顶。山顶上有几棵野柿子树，树不高，巴掌大的树叶在中秋节后被风吹落的寥寥无几，柿子像红灯笼似的挂满枝头，枝干被柿子压的弯曲，在风中一颤一颤，仿若承受不起枝头的重量，快要断了似的。它让我想起了我父亲年轻时挑担子的背影，从水田里挑一担湿淋淋的谷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往晒谷场，那身子也是被压的这么弯曲。山顶上的野柿子没人采摘，那是鸟的美食。山半腰一道道岗上，也密密麻麻的长着柿子树，全是野生的，当地人对这种柿子从来不感兴趣，自然也就无人去采摘。倒是那些城里人，开着车子，浩浩荡荡到乡下来采风，看风景。听说山岗上有野柿子，便借了蛇皮袋上去。看到红红的熟透了的柿子，兴奋的就往嘴里塞。殊不知，这些野生的柿子长在山岗上，日沐山风，夜吸霜露，性极寒，城里人娇嫩的肠胃如何承受得了，一两个吃下去，回家便拉肚子了。那辛辛苦苦摘回来的满满一袋子柿子，此时见了害怕，倒不知如何处置了。其实他们不知道，这些野柿子都是鸟的食物，秋天不仅仅是我们人类丰收的季节，秋天也是鸟儿们的天堂。这些野柿子树正是鸟儿们播下的种子，它们吃下果实，然后通过粪便排出果核，撒下种子，让天地孕育，果实自然也该由它们来收获。人类逾越这个权限，自然要受到惩罚。

        大自然的丰收，让天地万物生生不息代代相传，每一种生物都在收获丰收，储备果实，为过冬做准备。而我们人类更是通过一年的辛苦付出，收获了希望，也收获了生命的延续。汗水变成了欢笑、付出变成了盈实。同时，为庆祝大丰收，人们邀亲聚友“吃新”，“故人具鸡黍,邀我至田家。”一起分享丰收的喜悦。青板各村历来有“吃新”的传统，农忙过后，粮食入仓，家家户户都要用新收的粮食做很多好吃的食品，花样百出，宴请亲朋好友。有些富裕的村子，还请来戏曲班子，办流水席，热热闹闹地庆贺一番。徐村的滕家以前就有个赣剧团，农忙一结束，就被各个村子请去演戏，这些本地演员，时不时地在剧中插上几句地方俚语，常引得台下观众会心的欢笑。这时候的孩子是最开心的了，不仅有很多平时吃不着的美食，还有些商贩带着平时难得一见的玩具在村里兜售，调皮的孩子在父母亲那里一番哭闹，一般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玩具。大人们则忙着招待客人，张罗美食。祠堂里摆着长长的桌子，村里的男丁们端坐两旁，喝着家里带来的陈酿。谷酒烧喉，度数高，性烈，味香，爱酒的男人最喜欢，喝着过瘾。那米酒性醇，微甜，爽口，但后劲足，男人们猜拳斗酒，几碗下去，不胜酒力的当场就趴桌子底下去了。女人们则使出看家本领弄些好吃的，味道烧的好的，一端上桌就被一抢而空，那味道不怎么样的，满满一碗放在桌子中间无人动筷子，女人觉得不好意思，她家男人也觉得脸上无光。这些借着酒劲的男人，当着所有女人们的面就点评自己喜欢的佳肴，那些被表扬的女人自然脸上乐开了花，心里美的像吃了蜂蜜一样，甚至还敢端着大碗去敬男人们的酒。因为有女人们的加入，男人们喝酒更欢了，一杯杯下去，个个东倒西歪。唐代诗人王驾曾经写过上饶一带农村吃新庆丰收的盛景：“鹅湖山下稻粱肥，豚栅鸡栖半掩扉。桑柘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归。”如今农村里的年轻人都外出了，留守在家的都是些老人和孩子，传统吃新的丰收节也就无人举办了，一些风味小吃很少有人会做，随着老人们的逝去，这些带着儿时记忆的小吃，因为没了传承人，也就成了永远的记忆。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吃新”一词已在百姓的记忆中慢慢淡忘，青板乡政府为迎接中国农民丰收节，居然把这一极具民间特色的“农民丰收吃新节”给挖掘了出来，在中共横峰县党的一大旧址所在地周村隆重举办“青板乡首届风味小吃暨农民吃新节”，咱老百姓也有了自己的节日。选址在周村，有红色的元素，农民的幸福生活在党的领导下越来越好，先烈们当年追求的理想，后辈前赴后继，如今可以用成绩告慰先烈了。这也是青板乡党委和政府向英雄的先烈们汇报工作，向全乡广大老百姓递交答卷，他们无愧于自己共产党员的称号，无愧于人民公仆的称呼。农民们听说有了自己的节日，放下手中的农活，从四面八方赶到周村，品尝各个村子的风味小吃，那些被调动起积极性的女人们，挖空心思为游客们献上一道道佳肴。米粿、蔴糍粿、大米粿、油炸粿、灰碱粿、小菜干、芋头糖等美食，琳琅满目，让人垂涎欲滴，一出锅就被排着长队的游客一抢而空。品尝的人吃的有滋有味笑意盈盈，制作的人看到大家吃的开心，早就心花怒放了，累并快乐着。劳动成果被人认可，被人赞许，这就是最好的褒奖。劳动人民不是不懂得生活，是缺乏引导。虽然此次丰收节和风味小吃大赛由政府牵头举办，奖金丰厚，但更多人享受的是参与活动过程的乐趣，劳动成果被人认可的骄傲，这些不是奖金可以比拟的。他们脸上的笑容说明了一切，不管是游客，当地的村民，无私奉献的志愿者，还是这些辛苦了半天制作美食的摊主，他们的欢声笑语是今天丰收节最美的乐章。这就是普通老百姓的幸福。

        国家设立中国农民丰收节，就是要用节日的形式为农民喝彩、为农民加油、为农民点赞，让全社会都来关注农民、关心农民、关爱农民。既在经济上让农民享丰收、得实惠，也从政治上让农民被肯定、受尊重，一同分享改革开放的硕果。

这是农民们的节日，也是政府授予农民们的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