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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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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18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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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舟载我回少年

心舟载我回少年

文/徐和生


我有一把伞,落在了太源。


       临去的时候,是早上八点多,下着大雨。尽管已是小寒二九天气,又是雨天,依然挡不住我内心的欢腾。久仰太源之美,心之向往,犹如年少时倾慕美貌少女,日夜期盼相见。朋友圈看了些写太源的文章,读后余味绵长,更是期盼早日成行,真的是: 痴梦无别处,相思有泪痕。


太源是一个畲乡,在上饶市的铅(读yan)山县境内,是江西省五个少数民族乡中,建乡最早、畲胞聚居最多的地方,与福建省接壤。我坐文友张潇的车子,从上饶市区出发,途经四五个乡镇,曲曲折折,一路粉墙黛瓦,香樟摇翠。虽是暮冬时节,林寒涧肃,但江南水乡,冬季仍是一片青翠。勤劳的农民在道路两边的田地里种了油菜,田埂上种白菜和萝卜、水芹和大蒜,在萧瑟的寒冬里显得郁郁葱葱,平添几分春意。横峰几个先行到达的文友不断发来图片,我不敢多看,生怕被人先入为主,迷失了自己进入现场的判断。有些风景是需要自己身临其境去体会的。同一景点,即使是同一个人,时间不同,季节不同,心情不同,陪同的人不同,得到的感受也会不同。


 我一直觉得自己是双面人,一个在红尘中逐浪,一个隐藏在某个深山老林里沉睡。我曾无数次的试图唤醒另一个自己,但看到的都是影子,并没有看到真实的面孔,时间久了,我甚至开始怀疑另一个我是不是真的存在。走进太源的刹那,我相信另一个我是真实存在的。太源的山,不是很高,没有怪石嶙峋的张牙舞爪,也没有矗立云端的高不可攀,它像一个身材匀称的美男子,植被丰茂,青翠满目,芬香可闻。山脚下散落着星星点点的房子,倚河而立。先人迁移,多依山傍水,利用天然资源,提高生存概率。太源最美的景点集中在水美村,它坐落在一个山坳里,这里的时光仿佛停留在了上个世纪的七八十年代。走在鹅卵石铺就的路上,我霎时觉得自己穿越到了童年时代。这里的一切是多么的熟悉,触手可及的都是曾经日夜陪伴的物体,连空气都透着亲切熟悉的味道。村落保存着连片的古民居,黑色的瓦片,灰色的木窗,黄泥抹涂的墙,在杂草间非但没有显得荒芜落寞,反而给人一种原汁原味的返璞归真。站在盘山公路上向村落望去,一栋栋低矮的瓦房,像一枚枚棋子嵌在纵横交错的棋盘上,铺着鹅卵石的巷道,在迷蒙的细雨中,泛着青色的光,它们在历史的布局中,扮演着属于自己的角色,不管曾经多么光彩夺目,还是默默无闻,它都要庆幸自己完好如初的保存了下来,以最质朴的沧桑述说着一段段尘封的往事,让所有的来者都能聆听到历史的回声。让人站在这片宁静的土地上,面对熟悉的老房子,静下心来,触摸内心深处逐渐远去的童真,找回一个真实的自己。走进村子,首先穿过一座廊桥,廊桥两边柱子上写着一副对联:“登桥雅赏镜中月,乘凉尽享水上风。”把水美村的水文化淋漓尽致地表现了出来。一座大水车在桥边吱吱呀呀地转动,舀起来的是水,流出来的是农民祈盼的丰收。这种曾经遍布农村各条河道的水车,以前是工具,现在是风景,时过境迁,物是人非,人已非己,物以稀为贵。儿时牵牛在水车边割草捉鱼的情景又历历在目,很多记忆不是已经忘记,只因没了参照物。如今在水美村,儿时熟悉的景象,使用过的东西,一一呈现在眼前,仿佛时光倒流,自己重回童年,找到了儿时的自己,不觉内心顿起涟漪,眼泛泪光,请原谅我的多愁善感。走进村子里面,除了每条路都用鹅卵石铺就,很多房子的基座也是用卵石砌起来的,凹凸有致,似读不懂的图画。导游雷姐告诉我,这些老房子都有三百年以上的历史了,我们脚下的路以前是通往福建的驿道,道路两边商铺林立,车来人往,河口的连四纸和红茶从这条路运往福建,然后通江达海。我停下步来,轻抚脚下的石头,仿佛听到了由远而近的驼铃声,独轮车碾压路面“吱吱”的声响,还有挑夫“噗呲噗呲”的喘息声。我不敢大声喧哗,生怕惊醒了这一方沉静的岁月。天空中飘着雨,我平静地站在那里,生命中经历过大风大浪,看破繁花落尽,红尘过客皆为客,人生起落是寻常。沧海桑田,我心不惊。


走进一家蔡姓庭院,一株高大的桂花树立在天井中,石块垒成的挡墙,上面放着几棵盆景。庭院的门窗有些破旧,但收拾得很干净,在时光的剪影中透着最原始的本色。对开着门的两厢房各贴着一副对联“静听流水闹,闲闻管弦声。”“雨过琴书韵,风来翰墨香。”另一边的房门则贴着“鸟语惊心碎,蝉声入耳鸣。”随行的横峰县诗词学会会长龚建明先生就这几幅对联为我们进行了讲解。从这些五言句对联里可以窥见太源深厚的文化底蕴,当地人高雅的情趣,这些村民虽居深山,日耕夜作,却依然不忘传统文化的学习,闲暇时醉心于琴棋书画,陶冶情操,达到了一种超然忘我的境界。从蔡姓老屋出来,我们又走了几户人家,有些没人住的房子屋顶破的像一面筛子;有些是除了椽子之外,看不见瓦盖,有几根横梁,像似骨架上的肋骨,斜靠在坍塌的土墙上。我们穿过一座石门,院子里杂货间的墙有点低矮,一眼就看到瓦上有盆植物,虽然叶子已经干枯,但横峰县作协主席刘向东先生还是很快就认了出来,他惊呼一声“还魂草”,立即把我们的视线吸引了过去。这就是传说中的“还魂草”?我们问房屋主人,得到确切答案后不禁佩服起刘主席的知识渊博。我们围着“还魂草”好奇地看了起来,它的叶子因为枯萎卷缩着,样子甚至有点丑,仅仅因为它在江湖中的传说地位就让我们对它刮目相看,肃然起敬。对植物如此,我们对现实生活中的人和事又何尝不是?


       走到河边的时候,雨停了。山上云雾缭绕,河水静静流淌,山在云中生,水从天上来。“古树高低屋,斜阳远近山,林梢烟似带,村外水如环。”一副人间仙境水墨画。河床里躺着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头,浑圆的已找不到一点棱角了。我想它们也曾经是锋芒毕露的。如果说水是太源的灵性,那石头就是它的灵魂。房子、围墙、扶坡、道路,无一不是石头堆砌。村人知道,唯有石头能夯实基础,填满灵魂的空洞。河道里奇形怪状的石头,路边的基石,曾吸引着一批又一批玩石者的光顾。殊不知,石头是有灵性的,有原乡的,离开了它的生长之地,它就变成了一个任人摆布的玩件了。河里的水很清,许是冬季的缘故,河水不深,它从山里而来,不疾不徐,安安静静。流过门前,流过村庄,流过母亲送行的目光,从不停留,它明白自己要去的地方。水是一个村庄的灵气,也最让游客心动。这不,才女心静拿着单反,兴奋地跳进河里,踩着河石,寻找镜头,时而登下,时而弯腰,那份痴心和专注,让人动容。我站在河心的一块大石头上,想起电影《刘三姐》中的对歌: “我是江心大石头,见过几多风卷浪,撞破几多大船头……”而眼下,它静静地躺在河里,不言不语,不争不怒,任由时光在它身上流淌。


中午在太源新村吃饭,新村绿化做得很好,有花有草有果树,道路也很干净,清一色的粉墙黛瓦马头墙,徽派建筑,跟我们从上饶来时沿路的建筑一个样,了无新意,毫无美感。倒是中午的菜肴很有特色,都是当地的土菜,味道也不错。其中有一道竹鼠肉,红烧的有点透,没吃出什么味道来。这顿饭是心静买单,她是一个心思缜密的姑娘,年轻好学,文学、摄影、插花、茶艺都有涉略,尤以散文和格律诗见长,在人心浮躁麻将成风的今天,她在某些人的眼里属于另类。中午大家都喝了酒,是当地人自酿的,入口不错,不善饮酒的我也贪了一杯。席间,作为当地畲族民族文化传承人的雷姐用山歌敬了大家的酒,歌声和着酒下,醉了。是的,能不醉吗?这山这水这世界,此情此景此中人。今天,另一个沉睡中的我已经灵魂附体,可以在这方宁静中醉。好想牵着你的手,向白云深处走去。而眼下正是知己几个,岁月静好,一醉忘余生。此时不醉,更待何时?午后天晴,渐暖,山雾由远及近,人在云中游。游客也多了起来,大家忙于拍照。有些人在浑噩中走马观花,有些人在肤浅的惊叹声中留影,而有些人来过了,便不曾离开。


       挥手告别时,已是几道弯。太源村在云雾中不见。它像一个四等小站里的列车员,对走近的人不惊喜,离开的人不挽留。回去的路上,我发现自己落了东西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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