皂头寻酒香

11日的皂头之行几乎完美无缺。中午虽没喝上一杯近30年陈酿的原主窖藏1号，但上午在参观封坛窖藏酒库时，解说员在讲解完窖藏库的历史后，特意端上一杯原浆，分在十几个小盏里让我们品尝。原浆酒色淡黄，香味浓郁。我轻呷一口，含在舌尖，压在舌下，让香味在嘴里先飞一会儿，然后缓缓吞下，一股暖暖的火在喉咙间升起，顺着血管流向全身，体内的细胞在火的诱导下变得活跃起来，像蚂蚁一样在血管里不停跑动，沸腾，酥痒，温暖。随即，一股浓浓的香味从鼻腔里喷出，嘴唇不由自主再次贴近杯子。我连喝两盏，第一盏细品，第二盏豪吞。正要喝第三盏时，有人提醒我开车不能喝酒。世人常说人生无非二两酒，一两心酸，一两愁，我觉得太过消极了。我们应该敬自己三杯酒，一杯是欲望，一杯是包容，一杯是放下。欲望是人生的发动机，能产生源源不断的动力，驱动轮子往前进。包容是方向盘，一路上难免遇到各种碰撞，调整的是心态，要包容自己的过错，也要包容别人的打压。放下是刹车，行走的路上，背上的东西会越来越重，懂得放下，适可而止，学会及时踩刹车，就像那三盏酒，第一盏浅饮是品味，第二盏豪吞是享受，第三盏则属贪杯要误事了。

对于酒，我是喜欢的。我喜欢它敦厚的香味在鼻间萦绕，喜欢酒在喉咙间火辣辣麻酥酥的刺激，喜欢酒后身子轻飘飘热乎乎的舒适，喜欢似醉非醉的似醒非醒。奈何酒量有限，喝一两刚刚好，喝二两晕乎乎，喝三两就要“手舞足蹈聊梦想”了。中午的盛宴，安排在酒厂的食堂。食堂环境不错，装修简单，干净。酒桌上，主人给每位客人倒上了满满一杯原主窖藏1号，我闻了闻，把香味收藏，然后看着大家推杯换盏，把酒言欢，我以茶代酒，内心也是欢喜的。我是司机，要负责把酒桌上的人安全送到家。

我们参观的是上饶市首屈一指的酒厂-全粮酒业。我们先后参观了酱香酒酿造车间、兼香酒酿造车间、封坛窖藏酒库、荣誉陈列展厅、非遗展示馆、全良液文化长廊，还去了毛湾村探访酒厂上世纪工厂的遗址遗存。想当年，它风靡一时，甚至一度成了上饶市的城市符号，我就曾经无数次醉倒在它的芳香里。那时候喝全粮液是一种时尚，它可以阳春白雪也可以下里巴人，高档酒店有之，寻常人家有之，礼尚往来有之，摆酒宴请有之，在赣东北地区只要有炊烟的地方都可以看到它的身影。我记得22岁那年，我在上海浦东打工，藏了几瓶全粮液，被老乡知道了，非要我拿出来分享。那天晚上我们七八个人炒了几个菜，买了花生米，卤猪耳朵，把一块旧木板搁在两个菜筐子上当桌子。那时候浦东刚刚开发，浦东南路两边还是低矮的房子。我们租住的六里乡还是一派农村景象。我们坐在院子里你一杯我一杯，开怀畅饮。天上明月当空，凉风习习，地上蛙鸣虫啾，流水潺潺。几杯酒下肚，一个个开始红光满面，我们索性把衣服一脱，猜起拳来。隔壁有位四川老哥闻到酒香，问我们喝的是什么酒，我们让他尝了一口，他转身进屋就端来一盘烟熏肉加入我们的“战队”。喝到十点钟时，已有五六个人倒在地上睡着了。最后一瓶酒，我把它倒在两个大白瓷碗里，跟四川老哥一人一碗，一饮而尽，随后双双醉倒在地，我睡了一整天才醒。

事后四川老哥问我老家的酒怎么那么香，那么顺口。我跟他开玩笑说，你知道辛弃疾为什么选择上饶隐居吗？不仅上饶的美景让他流连忘返，上饶的美酒更是让他为之倾倒，他以酒遣兴，以酒壮怀，在诗兴大发的同时味蕾也得到了充分的满足和享受。“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昨夜松边醉倒，问松我醉何如。”“醉中只恨欢娱少，无奈明朝酒醒何。”“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光是有关酒的诗词就写了300多首。

其时南宋迁都杭州，百业复兴，商贸繁盛。上饶毗邻浙江，有商道通往杭州，贸易往来频繁，手工业发达，酿酒工艺尤甚。据广信区煌固镇《黄塘徐氏家谱》记载，宋理宗绍定年间状元徐元杰故里黄塘村，当地酒肆飘香，甑桶林立，村民所酿的“烧酒堆花”已闻名于世，乡人庆典聚会，文人墨客吟诗，皆是大碗喝酒。徐元杰祖父徐安通是南宋上饶四大名儒之一徐安国的亲弟。徐安国，宋隆兴癸未年问榜进士，初受岳州教谕，后转连山令，又任福建路制干书，出《拾萃录》，有“乐由心生，心乃乐府”等名言留世，与辛弃疾、朱熹等人交往甚密。兄弟俩所交之人，多为当时社会名流，常以佳酿待客，故对酿酒工艺尤为苛刻。他们从材质选拔到制曲育香，从入仓发酵到封坛窖藏，每一道工序都严格把关，这才有了黄塘米烧的“杯酒满厅香”之誉，让辛弃疾和朱熹不忍停杯，留下一首首传世诗篇。而全粮酒业前身正是黄塘村的酿酒作坊，传承黄塘米烧酿酒工艺。如此算来，全粮酒业的制酒工艺已有800多年历史，难怪民间广泛流传全粮液酒有祖传秘方，看来不假。

我姑父曾是横峰县某酒厂厂长，生前对全粮液酒推崇有加。他说，全粮液酒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是别人羡慕不来的。人家酒曲工艺传承宋代，以小麦作为培养基，水浸脚踩，反复蒸酿，而曲为酒之魂，占尽天时也。水是酒之母，酿酒取自深井泉水，境内三清山和武夷山两条山脉组成的特殊气候条件，形成了非常适宜酿酒微生物群生长的自然环境，再加上用本地特有的红砂岩砌的窖池封藏，这种似泥非石的红砂岩具有透气性、吸水性和附着性，易于微生物菌种的繁衍，利于催熟好酒，此乃地利也。虽历经千年风雨，从黄塘米烧到全粮液酒，始终一脉相承，尤其是全国解放后，在黄塘酿酒作坊的基础上，集上饶各地酿酒工艺之大成，成立上饶县酒厂，涌现出了一批优秀的酿酒师；后来他们又师法茅台，勇于尝试，推陈出新，上世纪九十年代，全粮酒业得到贵州茅台集团董事长季克良先生亲临指导，传授茅台酿造技术，让全粮液逐渐形成“小窖酿造、绵厚有度、典雅细腻”的风格，为全粮酱酒奠定了扎实的基础，使全粮酒业成为江西省唯一一家可以生产酱香型白酒的企业，既有传承又有开创，是为人和也。

中午大家喝的原主窖藏1号，开坛即已香闻天下，它采用封藏了近30年的原浆老酒，未添加任何香精、香料和其他物质，口感顺爽，回味悠长，有空杯留香久之风格，让人为之沉醉。其实全粮液酒的成功不是社会上久传的祖传秘方，而是坚持纯粮酿造，良心酿造，坚守封坛贮存一年以上。我始终觉得，最朴素的也是最持久的。就像全粮液酒的秘方坚持纯粮酿造一样，用良心做好每一件事，用真心对待每一个人，就是最朴素的人生哲理。

把酒祝东风。如今虽不能再像年少时那样大碗喝酒，不醉不休，但还是希望有三五知己，约定在某天某个地方，打开两瓶原主窖藏，在酒的芬芳里，留住岁月，守住初心，聊发少年狂，且共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