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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怀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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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21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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皖北收麦子的变化


 

1回家

端午节假期,我从北京回到相距800多公里的皖北老家,正巧赶上麦收。掰指头一算,我有5个年头没有赶上老家麦收。

生我养我的小徐庄,既熟悉又陌生。庄东头的石板老井已掩埋,那棵大桑树已消失,如今前后两排楼房的中间是条水泥路。年长的见到,说我吃胖了;碰到玩耍的孩子,我不认识。

田野里一望无际的成熟麦子,饱满的麦穗随风摇曳。骄阳似火麦浪滚滚,那是丰收的热舞。

中午,父亲说,吃过饭把东湖的那片麦子用大联合收割掉。皖北地区特有的方言,把下地干活称为“下湖”,村庄的四周田地,分别成为“东湖”“南湖”“西湖”“北湖”。小时候,我听大人说“在西湖薅草呢”,明明田地咋成湖呢?甚为不解,一脸懵懂。

头发有些斑白的母亲在长条石头上磨镰刀。那镰刀依旧是数字7的造型,只是过去的木把柄变成钢管,尾部有个软塑料套。

东湖麦田,大联合收割机在齐刷刷的收割麦子。庞大的大联合收割机轰隆隆穿梭在麦田里,如同一个巨型怪兽,把麦秆吃进嘴里咀嚼粉碎从屁股吐出,麦粒留在肚子里,20多分钟把一块3亩麦田收完。机舱里的麦子直接倾倒手扶拖拉机车厢,父亲用粗糙的大手把麦堆摊平。

母亲握着镰刀,把靠近沟渠边遗漏的麦子割掉,把地边瘫倒的麦子割掉。我在一旁打下手,把母亲割下的麦子,抱到马路。上六年级的女儿跟着我,走在被大联合割过的铺有一层碎秸秆的麦茬地。我对女儿说,爸爸像你这样大时都要手工割麦子。穿着布裙子的女儿做着鬼脸,她不相信。

看着母亲娴熟的割着麦子,我想起小时候刻骨铭心的手工割麦子场景,对比中感觉农业机械化的时代发展巨变。

 

2手工割麦子

 80年代,收麦子是纯手工劳动,麦收对于农民来说是大事。当麦穗变黄时,父亲检查架子车、木锨、叉子等农具并修补,母亲拿着针线补漏洞的口袋。

母亲首先把全家的镰刀在石头上磨锋利。满身锈迹的镰刀褪去一摊黄褐色的泥浆后,便开始往外闪出晃眼的寒光。母亲用大拇指在刀锋上轻轻刮两下,听着噌噌声,不用下地试,她就知道镰刀已经磨得够快了。

父母戴着草帽,脖子挂上一块毛巾,再提着一个开水瓶和杯子。割麦子是个体力活,麦收是个抢时间的重体力活。

麦熟一晌,虎口夺粮。人手一把镰刀割麦子。那时,我和弟弟是四五年级学生,右手拿着镰刀左手拢着小麦秸秆,用力呼啦呼啦的割着,割倒放成堆。干一阵,脸被太阳晒得火辣辣的发烫、腰弯的酸痛,时不时站着直直腰,看着前面的麦田好长好长。母亲生气的说,“小孩子没有腰,使劲割”。半天下来,我和弟弟筋疲力尽,胳膊被麦芒划出道道红印子,柔嫩的手掌磨起水泡,脸上有黑道子、鼻孔里黑乎乎的——麦穗中的灰尘,有的麦穗没成型霉变。 

手工割麦子,那是刻骨铭心又不堪回首的记忆。大人弓着腰割麦子,长时间下来腰酸背痛,有的人膝盖跪地跪着割麦子。割麦子,朴实的母亲常说,“眼是孬熊,手是好汉”。看着田地几百米长长的麦陇,我心里犯着嘀咕,啥时能割完呢?母亲坚定的说,你不要总是抬头看,只管割,割一把就少一把,前进一步是一步,眼睛看着很多,最终都被手解决了。母亲的话有“埋头苦干只问耕耘”的味道。当靠近地头有种胜利的冲劲,当站在地头回看一铺铺麦秸秆,有种自豪的成就感!

割完麦子,把麦子装到架子车上,用黄牛拉到场地晾晒。黄牛拉着石磙一圈圈轧麦丛,农村称“轧场”。下午时起场,大人孩子齐上场,用叉子、耙子把麦秸秆挑走,麦粒和麦絮聚成一大堆。扬场是技术活,扬场是大人的事情。父亲用木锨把麦糠抛向空中,风一吹麦絮飘走麦粒落下,母亲挥动大扫帚打落,把麦粒和糠絮分开。扬场,要考虑风力、重力和惯性等诸多因素,

这扬场空档,疲劳的我和弟弟,黝黑的身上有麦芒痒痒的,就跳到场边的水塘洗澡。傍晚的水塘,水温温凉适中,洗去一身疲乏,真舒服呢。

小学生咋不上课呢?这时节,学校有一周的麦收假,老师和学生都回家收麦子。那时还有,民办老师一说。

 

3半机械化收割

90年代,两轮手扶拖拉机、四轮拖拉机逐步进入农村,走进普通家庭。

这时我已上初中,学过物理课。心想,谁要能发明像理发的电推子那种机器直接把麦子割倒准能赚钱,提高劳动效率降低劳动强度。这种电推子,就是手扶拖拉机收割机。

手扶拖拉机配套收割机,就是拖拉机前面配有几个尖翅子,翅子底部是电动旋转刀片。这种组合机器把麦子直接从根部割倒,排成一排。成排的麦穗,装到拖拉机车厢,拉回场地晾晒。麦秆往车厢越装越高,我和弟弟到上面摆平和踩压,看着四周的麦田有的割倒有的未割,如棋盘星罗密布。

轧场时,拖拉机拉着石磙飞奔比牛拉石磙速度大大提升,麦穗出粒更干净彻底。

这时期的麦收,拖拉机成为主力军,一台拖拉机顶着三四个劳力的作用,节省部分人力,对农民来说,进步很大。过去收麦子,谁家劳动力多干活快,变为谁家有拖拉机干活快。

这时期,手工割麦子和机器割麦子一同存在。这时农村初中还有麦收假一说,放假前老师要补充,如果遇到连续下雨要听大喇叭通知返校上课呢。

 

4大联合收割

2005年后,大联合收割机在皖北老家出现,直接出麦粒。农村农业,直接跨入机器现代化,夏收麦子、秋收玉米,都靠机器解决。看天气预报有大雨,农民不用担心受怕,花钱找大联合抢收。

农村人也会算一笔账:花钱快速把麦子收割、再把玉米种下,一周搞定农忙赶紧进城打工,哪天不是200元收入呢?农民也明白,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效益。

我上高中与大学,就没怎么参与麦收。城市里的学校没有麦收假一说,这时期民办老师也慢慢退出历史舞台。大联合出现,农村的牛马驴等牲口越来越少,牛槽、石磙躺在角落备受冷落。

大联合出现,同时伴随禁止秸秆焚烧。这时期,高速公路和汽车增多,焚烧秸秆的烟雾,影响环境影响车辆交通安全。

 

5尾声

金黄的麦粒,铺满整个院子晾晒,很喜人。中午,母亲烧上一桌丰盛的饭菜,有鱼有肉,大家喝着啤酒聊着家常。这在过去不敢想象,农忙赶进度抢收小麦,中午就在地头简单吃下馒头和咸鸭蛋咸菜。

父亲说,现在种地不要给国家交公粮,还有种地补贴,收入全是农民的。2006年,国家废除延续千年的农业税,标志中国进入改革开放转型新时期。

我说,小汽车进入农村家庭,出行很便捷,日子越来越好!

傍晚,把晾晒的麦子聚拢成堆,装袋子搬进屋里。上六年级的女儿,拿着木锨聚拢麦粒,感受劳动的艰辛——老师布置的劳动教育作业。我装口袋搬口袋干了一气体力活,找回记忆中尘封的劳动感觉,身体冒汗肌肉酸胀,又有种浑身舒畅感。

我看到院子角落那个石槽,我想起那头弯角的黄牛。我想起,80年代的冬季还有讨饭的,讨要包子和面。

我想起成语“沧海桑田”。下湖来自皖北方言,早在春秋战国时期,安徽境内及其徐州周边水域面积是陆地的三四倍,湖泊星罗棋布,是远近闻名的水乡泽国。人们生活主要靠逮鱼捞虾捉蚌来维持,每日必到湖泊里劳作。直到南宋,黄河决口夺淮,从上游冲下来的大量泥沙流到境内,随着水势趋于平缓,泥沙逐渐沉积于湖泊沟河之中,年复一年,河底和湖床由于淤积泥沙逐年升高,尤其是大小湖泊,日久天长慢慢变为滩地。下湖是水乡人特有的方言语,代代相传、沿袭至今,人们仍然还习惯性地说下湖

1978年小岗村家庭联产承包制到今天新农村建设,40多年农村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农业做到机器化。这种变化,在老农民看来,可谓沧海桑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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