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水过夏

在皮村听课，关注文学小组的作家袁凌老师问我，你会晒水吗？

炎炎夏日酷热中，我苦笑道，当然会晒水。我告诉他，最近住处安装一台二手空调。

你会晒水吗？我脑海里浮现这些年在胡同里过夏熬夏的场景。

2014年7月，我搬到张旺胡同大杂院，一个7平米私建平房，屋顶是一层石棉瓦。一进屋如同进桑拿房，热浪滚滚汗水哗哗流，需立马开空调把屋内气温降下来，人才能平静。冷热不均：因为房间小，一直开着空调，半夜冻醒，关闭空调话一个小时气温又蹭蹭上来，热醒。如何解决呢？干脆后半夜把门敞开让屋外凉气进来，开着风扇，才能睡得踏实。

如何洗澡呢？又是一个现实难题。房东是个独门小院子，傍晚趁着女房东外出，在院子冲凉水澡。2015年夏即麦收后，母亲到北京在胡同附近一家餐馆打工，与其说打工不如说亲眼看看我的生活与工作。她对我的现状很失望，住着10多户人家的大杂院还不如老家一户人家院落大，我租住的小房子还不如老家鸡窝狗窝呢。

周六日休息时，我在下午3点多去母亲打工的餐馆集体宿舍冲淋浴。母亲说，你可以晒水，一早接一桶水在门口晒着，下班后加上一盆凉水混合冲冲。母亲离开北京后，我按照母亲教的办法晒水。晒水冲澡，水温正好，比淋浴水凉快、比冲凉水舒服。闷热的夏天，我天天晒水冲澡，冲去汗臭冲去一天的疲劳感。

在北京没有空调没法过夏，夏热没法活，真没法睡觉。2016年夏天，那个7平米私房老空调闹罢工，开机半天嗡嗡响没冷气。我找大杂院的河南人红旗，花80元加氟，依然没有效果。当机立断，我让在胡同专业拆卸倒腾空调的红旗换个二手空调，花费600元，房东分担一半。

转眼到了2021年春末，女房东想收回小房子，用做微商面膜、足贴的实物间。于是，我搬到张旺胡同的另个小院子，住3户人家，二房东住在北屋西间，我住东间。我租住的平房有10平米，房间有一台空调，外机在门口墙角，外机旁边是二房东的露天厨具。开动空调，外机嗡嗡响出热气，二房东有意无意间说噪音太大，影响休息。这台空调，熬过最热的三伏天，在9月初莫名其妙的坏了，无法启动。

2022年夏天没有空调真难熬，我在办公室断断续续睡过最热时节。那台坏空调我还想维护，结果2022年开年后被二房东直接卖掉。在这时间点，作家袁凌老师到钟鼓楼走访我，到我住处实地看看，咂咂嘴不语。没有空调，但可以冲澡，二房东整个塑料滚筒在屋顶，每天一早打水上去，经过太阳暴晒自然加热，傍晚关上小门三户人家轮流冲澡。

吃一堑长一智。今年夏天还未来临，我早早张罗安空调事情。五一前，我给小院内做装修的李哥打招呼整个二手空调，他满口答应。等5月底二手空调搬过来，遇到麻烦：原本外机处被二房东摆满杂物，间接表明外机安在墙角不散热也不安全。李哥说，那只能安在屋顶，瓦房斜坡处要修台子。我从邻居老王那找来30多块红砖，李哥是泥瓦匠好手，直接在屋顶斜坡上砌个台子。

我付500元给李哥，二手空调总算安装完毕。开始几天空调还算正常，碰上北京室外40多度高温时，空调又犯老毛病不制冷，室外不滴水。啥原因？最直接办法加氟。李哥认识的加氟人回老家了，那就直接找大杂院认识多年的红旗帮忙。天热冒汗熬不住，大晚上我找红旗加氟空调制冷了，但又冒出新问题：红旗爬梯子上墙，一疏忽把墙那边邻居的厨房挡水棚踩出一个窟窿。大晚上，隔壁邻居嗷嗷叫，我和红旗赶紧表态明天给修补。加氟和修补费，我付红旗200元。

胡同里过夏离不开空调，晒水冲澡是打工人的标配。我想起在苏南电缆厂打工时住集体宿舍有公共淋浴间，等我坐办公室时住两人标准间宿舍，电视机、空调、淋浴卫生间一应俱全。

前几天，我跟着皮村文学小组学友苑伟到奥体公园东边的紫玉山庄参观一圈，看到高档小区内有大草坪和人工湖，草坪上有孔雀、天鹅、鸽子，还有羊驼、梅花鹿等动物。一栋栋别墅，花园似小区，好似人间天堂。

对比中，我感觉胡同里过夏难熬。在北京多年，我依然记得母亲教我晒水的办法，难忘的胡同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