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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剑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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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
201904/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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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乎连载

这两天,李家村显得特别地宁静,正因为它的宁静,才显得可怕,人心惶然。

其实,大家都知道村里闹鬼了,但是谁也不敢先说,然而这个可怕的话题还是被村民李蠢捅开了,他演说得活灵活现。起初,一些人依然半信半疑:都说夜路走多了会撞上鬼,还没听说光天化日之下会撞上鬼的。然而事情确是空穴来风,人称“大胆子”的李弓,也在大白天撞上鬼了。说起经过,一向来以胆大自负的李弓,瑟瑟发抖,骨碌碌的眼睛不安地四处张望着,似乎这鬼冷不丁就会在身边冒出。平日里游手好闲的李老六这下可有话了。他说是啊,大白天撞上鬼,流年不利啊,看来,我们村里要招灾了。他摇了摇头,叹着气,嘴里嘀咕着什么,走开了。在旁默默听着的副村长李开也感觉到今天的天气特别地不正常,本该是六月炙阳炎炎的晌午,天空却是一派阴气沉闷,冷风拂面,竟是寒颤连连。

村长李铁塔正端着一杯自家酿的糯米酒其乐融融地喝着,没等李开汇报结束,怒吼一声,猛拍桌子,杯、盘、碗、筷稀里哗啦散、碎了一地。“扯什么鸟蛋,这世上哪来的鬼啊!”当下,他气冲牛斗地找上了李弓,叉着腰,粗声牛气,一米八六的个头站立着像座塔,说话也失去了平日的水准,“你这是什么行为啊!你搞迷信宣传啊!村里平时可没亏待你啊!”李弓哭丧着脸,像死了老娘。抖抖索索说了些什么,连他自己也没搞清楚。直到李铁塔拿眼睛瞪他,始清清噪子说:“村长,我哪敢耍您和村里的人啊,我真的撞上鬼了!”李铁塔把眼睛瞪得大大地,李弓的为人他还真的清楚,说谎还真的挨不上边呢。“真的撞上鬼了!”他非常吃惊。“真的呀!要是骗您,我不是娘养的!”李弓把自己撞上鬼的经过清清楚楚原原本本说了一遍,说着,一双眼睛却没闲着,不时扫向门口。

李铁塔听着听着,尽管是大白天,也似乎感觉到有一股阴气在自己的身边流动着,情不自禁地“妈呀呀”叫了一声,浑身的毛发都竖了起来。李铁塔心里惶然,回到家中,拉过一条板凳,点燃了香烟,一根接一根,心说这事棘手啊……正胡思乱想,门被嘭地推开,惊了一惊,不由自主地怪叫了一声,本能地抬头一看,原来是在镇中心小学读四年级的小儿子李明回家了。松了一口气,肚子里却忍不住骂了一句:娘的,唬你老子一大跳!电话铃响了,接起话筒,是回娘家帮忙的妻子杨梅打来的电话。“塔啊,爸家里杀猪,你也过来帮忙……”他啊了几声,硬着头皮答应下来。本想说村里闹鬼,脱不开身,话到嘴边给缩了回来:阿梅一向胆小,把她给吓坏了怎么办?挂了电话,他转过身来问儿子:“明,放暑假了吧?准备做些什么呀?”李明显得特别高兴,一蹦一跳,听了问话,扬着头嚷嚷:“没错呀。阿爸,哥回来了吗?他可说过要给我设计一架侦察机的。”李铁塔瞅着儿子,涌起了幸福感。笑骂道:“就知道玩,你哥来后更不能贪玩。”缓和了语气,“要好好向你哥学习,争取也上科技院读书。”想到村里闹鬼,便加重语气正色地嘱咐了一句:“这段时间不要出门了,村里正闹鬼呢。”“闹鬼?”李明故意歪着脑袋,一副玩世不恭的态度,瞅了父亲一张严肃的脸,仆哧地笑出声来,“阿爸,您不会吓自己吧,这世上哪来的鬼呢!”李铁塔不高兴了,“叫你不要出门就不要出门!”连任三届的村长,他说的话都是带着“威”的。李明嘟着嘴,“阿爸,我可是答多了哥的,先给买好材料的。”李铁塔不松口:“这件事交给爸来做。”他想到了大儿子李阳阳,在小时候就被村里人称作“神童”,任何东西,一经过他的手,都会改装出令人意想不到的效果。读高中时,因迷上无线电,搞了几项小发明,结果上了报纸,被东方科技特许招生,就读军事兵器、无线电装备专业课程。李明不服气地鼓着腮帮,大声嚷嚷:“你懂么!知道怎么购买么?从书包里掏出一份购物单,动作夸张地递给父亲。李铁塔心说活了这把年纪了,难道还买东西都不会,这不是闹笑话~接过一看,不由傻了眼:五十年代的小学三年级,对于“wb”“lm”“Bq”这些单位名称,用当地人的说法: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讪讪了半响。“要买,也要等爸从外公家回来后一起买。”李铁塔迅速在大脑里运转了一圈,寻思,大白天能出来亮相的鬼,据老一辈人说法,是吸引了一些阳气的鬼。他自个儿琢磨,这种类型的鬼怪,应该只能在清晨和黄昏的时候出来活动吧?中午时分,阳光炎炎,哪是没有这个道行出来伤人的。他琢磨就这个理。但心里没底,不踏实。所以,他匆匆用了中饭,拨电话交待副村长李开把村里的事看着点,又交待小儿子一番话。李明喔了两声,含糊其词,算是应答,表示知道了,心里压根儿没当一回事。

通往邻乡有两条路,一条要翻过一座山。此山位于李家村北面,上下山仅有一条路。山顶荆棘丛生,山路纵横,就像进了迷宫,叫人分不清哪条是通向哪里的。令当地人拍手称奇的是,此山石峰如林,大大小小有20余处;主峰在山顶上拔地而起,直插云霄,据说有人用半两多的细线放飞风筝,始能接触到峰顶。更奇妙之处就是主峰半腰处围着大小高低不一的13个造型奇特的洞壑。翻过此山,到邻乡需步行半个时辰,整个路程约两个时辰。另一条路则是从村口搭公交车到镇里,再经过两次转车,才能抵达邻乡。李铁塔经过反复思考,最后决定选择走山路。因为闹鬼一事,心里发虚,出门时,将一把钢刀磨得锃亮锋利,插在腰上,往山路走来。

李明暗笑父亲:活了四十七年了,还信闹鬼的玄说。依照惯例,外公一家好客,老爸这一去,没有三五天回不了家。他才不相信真的有这么一回事,老师不是说过,要相信科学,这世上没有鬼。所有关于鬼的故事,都是人编出来,要么人自己吓着自己,还以为碰上鬼了。班主任李教师有一次做了一个很形象的比较;人类历史五千多年,人从出生到死亡,如果这世上真的有鬼,恐怕这个地球早就“鬼满为患”了。第二天的大清早,锁了门,骑一辆自行车上路时,他开始惊愕了。不仅路上见不到行人,而且家家户户的门、窗都是紧闭的。不由抽了一口冷气:难道真是这样的事!小孩不比大人,心里这样一想,便觉得周围阴气森森了,本是熟悉的大道小巷、一草一木,此刻却显得陌生而恐怖。绕着傍山的公路,生怕后面有什么追着,目不睨视,双脚踩得飞快,到了镇里。进入闹区,紧张而惶惶的心理压力也随之而去。找到了一家无线电元件销售部,购买了要买的东西后,在公共电话厅拨了一个电话给在科技学院念书的大哥李阳阳,他问:“怎么还没放暑假啊?您要的东西我都买了。”“过两天我就回家了······”李阳阳在电话中说。

离开电话厅时,太阳上山有好几杆高了。用了早晨,自行车骑出车来人往的集镇,沿着公路,进入村子,四周仍是静悄悄不见人影。蓦然,前面那丛青竹林里传出鸦鸦鸦地怪叫声;紧接着,又传来似婴儿的啼哭声;忽一会,声调突变,竟似妇女的哭丧声:夫啊,夫啊······李明整个人一陈透心凉,毛骨悚然,大白天真的撞见鬼了!使劲地按着车铃,使劲地踩着脚踏······前面就是祠堂,绕过去就是自己的家了,他心里稍有一种踏实感。经过晒谷场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晒谷场右角是村里固定停放灵柩的地方,一般人避而远之。他这一望之下,吓呆了:那地方突然卷起一股浓浓黑烟,劈头劈脑朝他盖来。“啊呀呀”地惊叫了一声,整个人像箭一样在自行车上向前飞出。自行车砰地倒在了地上,人打了一个滚爬起来,撒腿就跑。后面传来嘿嘿嘿的尖笑声。到了家门口,张明手忙脚乱地打开了门,跌跌撞撞进了屋内,嘭地关上了门,浑身泛力地靠着门板,瘫坐在地上。冷静不下来,一双眼睛睁得像铜铃一般,任何一个轻微地响动都令他毛骨悚然、心惊肉跳。好一会,他似想到了什么,飞快地跑到窗前,检查窗户是否关实,又飞快地跑到房间内,双手不听指挥地打开电视机、收音机、放音机,片刻之间,各种声音乱糟糟地响成一片······

而李铁塔的遭遇可比他小儿子的遭遇更加惊心动魄了。去时,他一路跋山涉水,小心谨慎,没遇上任何惊险,心想张弓这小子也学会耍人了,哪来的鬼呢?到了邻乡,岳你一家已经磨了刀,烧了水,就等他来动手宰猪了。忙碌了一整天,在岳父家住了一宿,因为村里闹鬼一事,心里不踏实,第二天一早,向岳父一家辞行,和妻子一同出了门。一路上,有妻子作陪,又对闹鬼的消息抱有怀疑的态度,胆子也就大了。攀着山路到了山顶,杨梅气喘吁吁:“塔,歇歇脚吧,走不动了。”“喔!歇歇吧。”李铁塔答应了一声,冷眼扫了扫四周,在一块长方型的山石上坐了下来。身上汗津津的,杨梅脱下了外衣。对于这座山的奇特,因为妻子是邻乡娶的,来来回回都往这里过,所以李铁塔比村里任何人都要清楚。早在二十年前,山上几乎寸草不生,当地人以“秃顶山”称之。后来,不知何故,树木、柴草和荆棘在这山上疯长开了,人们开始觉得称呼有误,而改称之为“苍翠山”,意思是指山林苍翠茂盛。后来,山顶一带的柴草间常见蛇群出没,村民上山砍柴或其它事的,一般在山顶穿插而过,不敢憩留。他记得大儿子阳阳出生那年,是个周末,山顶上突然传来轰轰隆隆的声音,此后每逢周末,响声不绝。起初,村民们猜疑不己,上山察看,但没见丝毫异常,于是年久月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塔,村里闹鬼,你说这是真得吗?”杨梅突然问了一句。李铁塔回过头来对妻子认真而严肃地说:“这事很难说,李弓我了解,应该不会胡乱扯蛋,而且这事不是儿戏。但我出门到现在,啥屁事也没撞上。”杨梅很迷信,心里忐忑不安,她说塔啊,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到家后,少出门,应该没事的。李铁塔瞥了妻子一眼,转过头仰望主山峰,心想阿梅比我还迷信,我如继续郑重其事和她谈下去,势必吓着她。想到这里,他试着调整自己的情绪,换了一副表情,轻声而微笑地说:“有啥事呢!还不是李弓这小子借自己胆大,瞎变故事唬别人。”抬腕看了时间,九时差一刻,便对妻子说:“走吧,快中饭了。”杨梅的脸色明显晴朗了,喔了一声,穿起外衣,站了起来。捋了捋几根挡在眼前的头发,指着主峰上13个奇特的洞壑:“塔,结婚二十一年了吧?这段路也不知磨破了多少双鞋呢!可这峰上的洞壑,到底里面是怎样的?”咧开嘴略显羞涩地笑了笑,“这么高,当然上不去了。”李铁塔可诧闷了,梅今天怎么了,结婚二十一年来,第一次听她说了与柴、米、油、盐无关的事,心里涌起了甜甜的温馨。“是啊,这么多年了,我还没带你去过哪里。去巨峰脚下转转吗?如何?”杨梅抿嘴一笑,扫了丈夫一眼:“老夫老妻了,说这些话,肉麻!去吧,如果是个好去处,下次带阳阳和明儿也来玩玩。”

山路复杂。事实上已经很难找到路线了。于是李铁塔决定不按路线,采取直线行走抵达目的地的办法。为预防偏离来回的方向,他脱下衬衣,爬上一棵松树,将衬衣挂在树梢上。夫妻俩边走边回头。直线在山间行走,无疑处处荆棘、处处阻碍了。李铁塔一面拔开柴草,一面挥动钢刀,满头大汗淋漓。杨梅突然惊叫了一声。李铁塔心里一阵紧张,忙问:“什么事呀!”杨梅双脚微微颤抖,脸色漆白,指着前面,张着嘴巴啊啊有声,已经说不出话了。李铁塔顺着方向一看之下了不由吓得魂飞魄散:前面约两米处的柴丛中,一群不胜其数的五步蛇盘踞着,蛇群间有一颗应该是人类的头颅,蛆虫蠕动······说时慢,那是快,他转身拦腰抱起浑身发抖,且已乏力、六神无主的妻子,钢刀咣当掉在了山岗上······气喘吁吁在原路上站定,夫妻你望我,我看你——衣裤破了,脸上、身上、手上、腿上被荆棘划得伤痕斑斑。夫妻俩惊魂未定。李铁塔准备上树取回衬衣赶紧下山。就在这时,整座山在须臾之间摇晃起来,脚底下传来轰隆隆的声音······杨梅这一吓,又惊叫起来:“啊呀妈呀!”跌坐在山岗上。李铁塔此时顾不上害怕了,一种要保护妻子安全的勇气陡然而生,背起妻子,双脚生风,飞快地奔下山来。就在他大汗淋漓背着妻子进村后,却见自己的家门口围着一群村民,房子内传来乱糟糟的声音,这一惊吓更是而无血色,以为儿子出了什么事,没有更多的考虑,飞起一脚砰地踹开了门·······见到儿子缩在房间一角,得知内情后,又惊又怕又苦笑。一家人经此遭遇,李铁塔对于闹鬼一事已经深信不疑。这两天,村民通过电话频频告急:连大门都不敢迈出,田里地头的活怎么办?李家村是国家纳粮基地,他深深地感到自己肩上的份量。和村里几位干部碰了头,清楚在这个非常时期,该是自己发话、出主意、解决问题的关键时刻了。他分析闹鬼的原由有两个可能:一是张家村三分之一的面积原先就是一块坟场。日寇当年侵略我国领土时,曾在这里大开杀戒,很多的中国老百姓惨死在日寇凶狠残暴的手段之下。二是村子可能即将遭受大灾难的先兆。他记得小儿子常说什么“山雨欲来风满楼”,虽然限于面子他没问儿子这是什么意思,但他从字面上理解这是一句“危险信号”的前奏。他叹了一气,说,是啊,山雨欲来风满楼呀。近几十年来,挨着村子北面的苍翠山的山顶上,每逢周末,传来轰隆隆的声音,完全有可能是不祥的先兆。扫了一眼,他发现村干部今天比任何时间都认真听他的讲话,便接着沉重地分析了一些事实:26岁时阿二不明不白地撒手人寰,这不是太不正常了吗!还有,才30岁的阿鑫,年轻力壮啊!去年夏天不明原因淹死在浅水河中······举了诸多例子后,他清清嗓子,高声而显得沉闷地说:“我个人是这样认为,鬼闹事,而且愈闹愈凶,也就是说,如果我们不采取办法来阻止,我们李家村将永无宁日了。”一向反对迷信说法的副村长李开,此时也说这两个分析有道理。他年龄比李铁塔大了几岁,但因为自己是副职的,所以他在称呼上加了一个“老”。李家村以“李”姓为主,如果都称老李,小李的,还真的分不清谁跟谁呢。他说老塔啊,接下来我该怎么办?村子是否迁移?这份申请报告应该怎样递?李铁塔心里也没底,但因为自己是村长,这样的事如果处理不妥后果不堪设想。他沉思了片刻,反应自然地掏出香烟发分给大家,敲着桌板,说道:“阿开兄弟提出的问题也是我召集大家来商议且必须共同解决的问题。“说到“共同”两字时,他刻意提高了声音,以示这件大事非举全村群众之力而不可。在座的村干部也明显感觉到这话的份量。李铁塔深深吸了一口烟,认真而慎重地谈了自己的想法和解决的方法——一方面先不要惊动镇或上一级的领导,可以出面请一些法术高的法师来除鬼;一方面要动员全体村民做好自防自卫工作。所谓“鬼见铁逃得跌,鬼见红眼逃红”。出门带铜挂铁;头上,再扎它一根红带,避邪。当然,如果这些方法都行不通,接下去的唯一出路:申请全村迁移。这当然是下下之策。今年刚迈过六十岁门槛的村党支部书记李实在一直保持沉默,刁着一杆他独生子从外地给他买的“老板烟斗”,不住地吧唧着。见大家把话都说完了,才发表他的意见:“迁移?谈何容易?我干了十几年的支书,凭我的经验,百分之百行不通,上面也不会同意,这块田怎么办,谁来种?又有哪个地方供我们偌大一个数千余人的村庄落脚呢?肯定不行!我认为阿塔的办法可行,请个法师吧。”说完,他翻过烟斗敲了敲,倒出烟灰。其他的村干部熟悉他的秉性和习惯,他最后的话才说了算;敲烟斗,表示他决心这么做。于是,除鬼的大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当晚,村干部们根据双委会议的精神,通过电话相互告知了每户村民。第二日中午日头当照,晒得大地发烫,纷纷赶往镇里买红布料成了李家村的“时尚”。直叫各家布料店的老板诧闷不迭。时日下午,全村男女老小,头系红巾,腰挂铁器铜片,叮叮当当,密密麻麻地涌在了村里日常集中聚会的地点——晒谷场。远远望去,就象老一辈农民起义的队伍。

李铁塔坐在主席台上,握住话筒,再次传达了双委的会议决定。他显得十分激昂地说:“乡亲们,在这非常时刻,我们更要团结一致,齐心协力,共同解决危机。”话音刚落,人们开始骚动起来,交头接耳,议论纷份。这时,李老六嘿嘿嘿地陪着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挤到了主席台前,咧开大嘴巴,露出了满口的黑牙:“嘿嘿,村长呀,我知道有一位捉鬼本领很大的法师呢!您看?……”说着话,双手不自然地捏着衣角,那模样叫人既讨厌又可怜和同情。人们的眼睛齐唰唰地射向了他。“真的这么利害?”有人问。李老六这时显得有些得意,由于显得激动,一张脸涨得通红的。他连连抱拳,声音提高了八十度:“各位乡亲,咱们可是乡里乡亲的,我绝不敢骗你们,这位法师原本是我同门的师兄,以前学算命的,几年他拜名师转行学了捉鬼,在临东一带名气大得很呢。”人们心想,你老六是什么东西——江湖骗子一个。但眼下是村子里大难临头之际,他能为大家出面也是好事。尽管有人在轻声嘀咕,但也无人出面阻止他说话。有位年轻人火烧火燎地说:“别婆婆妈妈的了,快去把你那位法师师兄请来捉鬼,这才是正经事。”大家这下可有话说了,你一句,他一句——话题百出,主题一个。有人说对啊,快把骚扰得我们没日没夜的鬼给捉走,否则,这日子怎么过呀!李铁塔见群情激昂,心下更是激动,举起话筒喊道:“各位乡亲,请大家不要喧哗,请听我说两句。”待场下全部平静下来,他清清嗓子,“既然老六有师兄会捉鬼,这事交给老六办了。”散会后,他叫住了李老六,问什么时候动身。李老六拍拍胸脯:“村长,我老六好歹也在这个村里长大,村里有难我义不容辞,马上就动身,不过……”李铁塔见他脸有难色,纳闷地问了一句:“有什么为难的事吗?”“没有,没有,嘿嘿,嘿嘿……”李老六干笑着:“村长,您知道我穷,这路费……”李铁塔肩头一耸,“我还以为什么大不了的事,路费嘛我个人给。”说着,从口袋里掏出钱夹包,抽出五张大团结。“够不够?”他问。“够了,够了。”李老六擦着手掌,似乞丐一般,抖抖索索,半弯着腰,双手接过,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李铁塔拍拍他的肩膀:“全村人的生存安危就看你了,快去快回啊。”李老六点头哈腰,“一定一定。”摸摸口袋,拍拍衣裳,朝李铁塔做个吸烟状。李铁塔苦笑一声,领着他回家拿了一条香烟,又嘱咐了一句:“快去快回啊。”李老六咧开大嘴嘿嘿直乐:“嘿嘿,是是。”(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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