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城
公元前80年,塔里木盆地,汉匈之争已趋白炽。“得楼兰者得西域,”一时间,楼兰这个卡在丝绸之路上的城郭小国,成了汉朝和匈奴两个庞然大物的争夺的目标。
烈日当空,黄沙漫道,一行二十余人缓缓西行。沙漠的劲风不断掀起被风沙撕破的外袍,不时露出千锻勾镶和百炼大刀。
一位头领模样的人勒住了骆驼,使劲抽了抽鼻子,喜悦之色浮上被晒得漆黑的脸上:“停!你们嗅到罗布泊的水草味道了吗,大家加把劲,日落前能到楼兰城!”
人群中有人笑道:“傅大人,你的鼻子什么时候变得那么灵敏了?你是不是看到我们的骆驼鼻孔张开了你才那么说的啊?”
“哈哈哈哈……”
“到楼兰城就安全了,该死的匈奴人一路上不停地劫杀我们,老子的刀都砍豁口了”……
有了水草的诱惑,骆驼们也来了精神,一个个的昂首挺胸,甩开大步向前冲。绿色渐渐地从一个模糊的小点变成了大片的胡杨林,睡醒午觉的鸟兽们在胡杨林里喧闹,不远处的水面上渔舟如梭,一片欢声笑语。这哪里是黄沙万里的塞外戈壁,这分明就是一幅江南水乡的生活画卷!
“我每次奉诏安西经过这里,都仿佛置身梦中,怀疑是遇到了海市蜃楼,真是好风景啊!”领头的人感叹道,“但愿我汉家早日安定西域,到时候我傅介子一定在这胡桃林中摆酒设宴,同各位一醉方休!”
“好!我们都知道傅大人好酒量,从来没有醉过,到时候我们一定要让傅大人喝醉一次!”
“哈哈哈哈……”
“傅大人,您来楼兰多次,有没有觉得这地方有些怪异?”
“你说说看那儿怪异了!”
“卑职就觉得这里的胡杨木怪异的很!别处的树木,都是老树逐渐枯死,小树生机勃勃;而这里的胡杨木,越是小树,枯死的越多,而老树有的枯了半边,活着的部分却也生机勃勃。”
傅介子看了看树林中一棵碗口粗的枯木,说道:“是啊!某上次来的时候,枯死的还大都是鸡蛋粗的小树,现在连碗口粗的大树也都枯死了!看来楼兰获罪上天不浅,老树早晚枯死,新树却栽不活,楼兰早晚要被黄沙吞没!”
日已暮。一行人马在楼兰城里急急奔走,为首的正是傅介子。“真是奇怪了,今天又不是什么节日,怎么驿馆、客店都住满了?”
“这么晚了也不好去惊动楼兰王,看来今晚又要去佉卢庙将就一夜了。”
“我们成天打打杀杀的,听听经文也有好处,就是晚上冷了点……”
二、刺杀
衍那塔下,一小队人马正在休息。夜渐深,诵经声渐渐弱下去,追随佛祖的修行者们大都难捱沙漠夜晚的森然寒气,回到房中继续苦修,塔下的人也裹紧了身上的毛毡,只有远处庙里的挖井人在不停的工作。
“终于挖到水了!这次要挖深一些,不要吃不了一个月就又没水了!”一个监工和尚说道。
“不是挖的不够深,你看都挖到石头了,这条水脉眼看就要枯竭了!还是再寻一条把!”干活的人说道。
“哪有那么容易寻得到新水脉!”监工和尚叹了口气。
……
“今天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也没听说发生什么重大事情,而楼兰城的所有驿馆和客栈全部爆满,这里面肯定有问题!明天我们去楼兰王处打听一下,今晚大家都小心了。”众皆应诺。
这时,一道人影从塔中缓缓走出,冰冷的月光照得光秃秃的脑袋分外显眼。
“这应该是一位刚刚闭关结束的高僧”。傅介子松开了手中的刀柄,其他人也稍稍放松了刀柄。
和尚走到这队人跟前,稍驻了一下,抬头看了一眼这堆人,眉眼中的慈善之气似乎瞬间消融了这深夜的寒戾之气,众人心头不由得一震。
月色下一道黑线幽灵般疾射而来,“噗”的一声射入和尚胸口。和尚倒地,眼睛看着众人的背后。这队人马反应神速,眨眼间结成盾阵,将大和尚护在中间,傅介子带三人向弓箭手方向扑去。
“汉人杀死了护国大罗汉!别让他们跑了!”数种语言同时喊起了这句话。佉卢庙里的房门打开,无数修行者都冲了出来,护国大罗汉是他们的精神领袖。
盾阵被重重包围,护国大罗汉被抬了出去,他被毒箭射中,已经昏迷不醒。楼兰王安归得到消息,立刻带领人马赶来。
修行者中有人喊着要为护国大罗汉报仇,反复怂恿修行者们冲击中间的勾镶盾阵,只是盾阵中闪出的森然刀光,让他们失去了前进的胆气。
楼兰王安归来了,他向盾阵怒斥:“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刺杀护国大罗汉!”
“我们是大汉使者团,昨夜只是在佛塔下躲避大漠寒风,护国大罗汉非我等所害,傅介子大人现已带人去捉拿凶手,请大王稍等片刻。”
“胡说,既然为汉家使臣,为何不到驿馆休息,到这庙中有何居心?”人群中有人怒斥。
“只因我们进城时天色已晚,驿馆客栈人满为患,又不便打扰大王,因此先到这庙里将就一夜,明日再拜大王。”使者中有人答道。
“不要争吵,”安归说,“先让我的医生诊治大罗汉。”
月西沉,日东升,四道人影从远处赶来。
“扑腾腾”,这四人来到安归面前,扔下数颗人头,安归脸色一下子苍白了起来。
“楼兰王安归!”傅介子厉声喝道:“匈奴使团二十四人头颅在此,试问你安敢伙同匈奴,为害我汉家使臣?”
“哪有的事?”安归诚惶诚恐的看着傅介子,“都是这该死的匈奴使团,不知道他们从哪得知你们的消息,一次次的劫杀你们汉家的使团,这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啊!”
说完,安归一挥手,“把刚才要抓汉朝使者的人都抓起来,他们都是和匈奴人一伙的,全部交给汉家使者处置。”
“汉家使者,请回禀霍光将军,说我楼兰王安归一心一意臣服汉家,别无二心!”
三、阴谋
安归回到皇宫,即刻派人向匈奴壶衍鞮单于报告,壶衍鞮又惊又怒,因为这二十四人组成的使团,都是他亲自挑选的最好的勇士,已经劫杀了十余支汉朝使者团,未想到却在一夜之间尽数交在四个汉人的手中,“傅介子!”壶衍鞮牢牢地记住了这个汉人的名字。
安归请傅介子一行住到楼兰城,好酒好肉的招待他们。使团有二十余人,二十余匹马,每天要吃掉三只羊,二百斤草料,这笔消耗让安归有点心疼,虽然他已经是一位楼兰王了,可贪爱财物仍是他的天性却没有丝毫改变。于是他以最快的速度分别给汉朝的皇帝和霍光将军写了一封信,表示自己忠于大汉,绝不会有二心。
他看着连夜赶出来的文书,心中略微轻松了一下,只要天一亮,就可以打发这队吃霸王餐的人马了。只是有时候天意难测,匈奴使者的到来让他的心又悬了起来。
匈奴使者向安归献上黄金一千两,珍珠十箱,汗血马三匹。这让安归兴奋不已,这可是一笔偌大的横财啊!“单于要我怎么做?”安归不是傻子,他知道天上掉馅饼的时候,地上往往会出现一个陷坑。
“单于要给死去的二十四位使者报仇,因为里面有他的爱子!”
“啊!”安归大吃一惊,壶衍鞮单于的爱子在楼兰城遇害,这罪责可大了。“我实不知小王子也在使者团中,这礼物请带回去,我愿奉全国之力,助单于报此深仇大恨,以期望单于的怒火不要降临到楼兰!”
“不用!”使者冷冷的说,“只要助我王报的此仇,这些礼物算不了什么。”
“需要多少人马?楼兰国小民寡,不知能否承担得起?”
“不用楼兰一人一马”,使者说,“只需借城东十里外的十万亩胡杨林一用!”
“胡杨林?”
“我王已率大军堵住城外各出口,汉朝使者必到胡杨林中躲避,到时候我们便到上风点燃引火之物,不怕他们不出来!”
“你们要烧掉胡杨林?那风沙岂不是可以直扑楼兰城,楼兰不就会被风沙淹没?这万万不可!”安归说。
“哼!”使者轻蔑的看了安归一眼,“若不是我王报仇心切,怕打草惊蛇走了那汉人,烧一片树林子而已,你安归能挡得住?再说了,树林子烧了可以再种上,这珍宝可是难得一见?嗯?”
使者看着脸色青白的安归,拿出文书,安归颤抖着盖上印记。
四、遇险
三日后,傅介子率使者团出城,暗自忖度:“这往日贪财爱物出了名的楼兰王,为何要如此款待他们?”当他看到身后猛然关上的城门,心中警觉起来,心想要鞭打快马急速离开此地为妙。
穿过胡杨林百余步,远处的沙丘上出现了一队队人马冲杀而来,傅介子见势不妙,率队到胡杨林中隐藏,等到天色黑下来,再伺机突围。壶衍鞮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一挥手,传令兵快马向远方驰去。
匈奴兵没有深入林中追杀,只是在外围坚守。傅介子等人不断观察匈奴人的兵力部署。
来自大西洋的风向野兽一样怒吼着,傅介子的心慢慢的揪紧,匈奴人一定准备了一个大阴谋。果然,胡杨林西方冒起了浓烟!“他们要烧胡杨林?”傅介子心头一紧,旋即他有些放松,胡杨林是楼兰城的屏障,安归不会让他们烧的。
滚滚浓烟遮天蔽日,楼兰城中的百姓纷纷出城去救火,可是无情的城门把他们挡住了。刚刚苏醒的大罗汉知道了这个消息,来到了城门前,后面追随着无数的修行者。
守门的士兵摄于军令而不开门,大罗汉德高望重,安归王都敬他三分,没有人敢阻拦他。大罗汉出去了,其他人被挡在了城内。
护国大罗汉遇到了壶衍鞮,质问他楼兰何罪,为何烧胡杨林而置楼兰于死地?壶衍鞮只是把文书丢给了大罗汉,重伤初愈的大罗汉口中喷出了鲜血,他知道,楼兰已经命悬一线。眼见浓烟滚滚,烈火直冲天际,他打马回到城门前,向站在城头上的人们喊道:
“安归王贪图私利,把胡杨林交给匈奴单于肆意破坏!殊不知胡杨林一旦被毁,风沙便会直扑楼兰城,楼兰国灭亡危在旦夕!请问各位,楼兰国一旦被风沙吞没,你们的财物有何用处?天下虽大,哪里能有你们的容身之处?我等修行自身可以度化世人,可惜度化不了亡国灭种的结局!今日,和尚我决意以一人之力殉身烈火,望尔等速报安归王,使其速开城门救火,保楼兰生死于万一!”
说罢,打马疾驰,跃入火海而终不悔!
“大罗汉火解了!”无数修行者愣在当地,“三学”有何用,“八正道”又有何为?!大彻大悟如大罗汉者竟然选择了慷慨赴义,楼兰之罪何其大也!
五、突围
西面火起,匈奴兵沿着着烈火留下的黑线两侧步步紧逼,防止汉朝使者向两侧突围。傅介子被正面的大火逼得一步步的后退,他知道,两侧及后方早已布置好了陷阱,等他们入彀。
“砍树!”傅介子下令,很快在火线后方不远处砍出了一小块空地。
眼看火势扑了过来,傅介子看准机会,“点火!”空地前边的一行树上挂满了沾油的衣服,一遇到火把便迅速燃烧起来,一道火墙瞬间形成。正在呼呼前进的火势竟在火墙前止步,慢慢的熄灭下来。
傅介子抓住这个机会,大喊一声:“深吸气,冲!”带头钻进了烧成黑炭的胡杨林。
原来,短时间内迅速形成的火墙,急剧的消耗了周围的氧气,周围的氧气一时来不及补充,前进的火势才得以遏制。不久,周围的氧气很快的补充进来,在这呼呼的西风相助之下,大树又燃烧了起来,抹去了傅介子逃脱的踪迹。谁也想不到,而此时的傅介子他们正逆火而上冲出大火,正在浓烟烈火的掩护下,隐蔽前进在漆黑的胡桃炭林中。
楼兰城墙上,无数人跪在大罗汉火解的地方,痛哭失声。城门打开,安归带领卫队找到壶衍鞮单于,哀求他救火,壶衍鞮看都没看他一眼。
无数楼兰人从城里冲了出来纷纷救火,被壶衍鞮的军队就地格杀,一时间,风声、火声、哭声、骂声、怒喝声充斥了楼兰城外的胡杨林。
大罗汉的殉葬终究没有制止那场大火,但是因为匈奴兵力不足,拼死出城的人们借助着人数优势护住了一小块绿洲。为了纪念他的义举,他的追随者们和楼兰人一道把他安置在在那片胡杨林里,以后佉卢庙里的高僧圆寂之后都在他的周围安葬。
楼兰王安归也低估了那场大火的危害。楼兰城里的水井越打越深,说明楼兰的地下水位正逐年下降。大火烧死了根系深广的老树,新栽树苗的根系根本就无法吸收到地下水,离开了灌溉无法成活。干旱和灌溉急剧的消耗了海子里的水,却没有了森林把地下水吸收上来进行补充。海子一个个的干枯了,树木也随之枯死,楼兰城外只剩下一片片焦黑的胡杨木桩。
残破的城墙很快被风沙耗尽了力气,变成了一位迟暮的老人,再也难以庇护他的子民。没有了绿洲的庇护,每当风起,城外的黄沙就会铺天盖地的来做客。就是在平时,沙子也无处不在,地上、床上、锅里、饭菜里,甚至连姑娘们的头发里都经常藏着许多沙子……
再也看不到门前清澈的海子,再也看不到碧波上泛舟的捕鱼郎,再也看不见茂密的胡杨林里的狩猎人……日益强烈的风沙灾害让楼兰王非常的懊恼,每天起床都要吐一嘴沙子的生活让他苦不堪言。他发动全国人挖深运河,以期能得到更多的塔里木河水,多种一些树木抵挡风沙,可惜,在干旱的沙漠面前,这些都成了楼兰人一厢情愿的泡影。楼兰城的人们都诅咒这个为了一己私欲而挑战大自然承受能力底线的楼兰王,盼他早日遭到惩罚!
六、杀安归
元凤四年,公元前77年,楼兰城。
傅介子早就知道了楼兰的情况,他接受了皇帝的使命,正带着士兵们赶着数十辆装满金银玉帛的马车代天巡狩,赏赐西域三十六国。楼兰王安归心中极为忌惮这位连大火都烧不死的汉朝使者,大火烧光了他们所有的胡桃林,却没有发现他们的影子,更可恶的是匈奴单于借此收回了所赠的礼物,看样子本来就没打算给他。安归王见傅介子卷土重来,不知道是福是祸,便决定不再召见傅介子,只派了了精明的向导跟随打探情况。
傅介子指挥士兵离开楼兰城向西进发。到达楼兰的西部边界后,傅介子便打发向导回报楼兰王说:“汉朝使者带有黄金玉帛巡回赐给西域各国,大王如果不来受赐,使者就要离开楼兰到西面的焉耆去了。”说罢,随意打开一口箱子,里面全是黄金。
向导立刻回到楼兰城,把情况报告给安归,安归本是个贪图钱财之人,见到黄金玉帛不由得贪心大动,于是连夜带卫队来会见使者。傅介子和他坐在一起饮酒,并拿出财物给他看。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安归带来的人大都喝醉了。傅介子借机对喝的醉醺醺的安归说说:“天子派我来报告大王一些私密事情。”安归忖度在自己的国土上,也不怕傅介子,便起身随同进入帐幕中。
原本平和的傅介子,此时已是满面怒容,双眉倒立:“安归,你可知罪?”
安归吓得一哆嗦,但是想起这是在楼兰,心中胆气壮了一些:“我何罪?”
“楼兰王安归,你充当匈奴的间谍,暗中侦探汉朝使者,派兵杀戮抢掠卫司马安乐、光禄大夫忠、期门郎遂成等三人以及安息、大宛的使者数人,偷走漠使节印以及安息、大宛的贡品,极端违背天理,你还问你何罪!?”
“那是匈奴人所为,我不知道,和我没有关系!”
“楼兰王安归,你说你和匈奴人没有关系,请问昔日匈奴人火烧万顷胡杨林之时,你在何处?大罗汉慷慨赴火,你做何想?众百姓出门救火反被匈奴人屠杀,你又何为!你仅为一己私利,于汉朝不忠,于护国大罗汉不义,于百姓不仁,你有何资格再为楼兰王?!”
帷幄中闪出两个壮士将利刃刺进了安归的后背,刀刃在胸前相交,楼兰王立即归西,傅介子立刻下令回师进入楼兰城,下令说:“楼兰王有罪于汉朝,天子派我来诛杀之,改立安归的弟弟尉屠耆为王。”
七、以火还火
尉屠耆是安归的弟弟,当年作为人质居住在长安。当他得知安归被诛,自己王位加身的消息时候,心中百感交集。安归叛汉附匈,最害怕的是尉屠耆,这几年来不知道多少次从噩梦中惊醒,唯恐汉朝皇帝的怒火降临而让他身首异处。“安归这样做,不就是想借汉朝皇帝之手杀掉我吗?!”尉屠耆心中恨恨的想,“这样,他的儿子便可以顺理成章的继承王位了!”
汉昭帝亲自选了三名宫女作尉屠耆的夫人,封傅介子为司马,率吏士四十人同行护送其回国即位。临行时,汉昭帝密诏傅介子,让其带给大将军霍光一封密诏。尉屠耆因离开楼兰二十余年,国内力量极小,便请求汉朝派出军队以稳定局势,汉昭帝答应了他的要求。
汉朝杀死了安归,立亲汉的尉屠耆为楼兰王,楼兰的天平完全倾向了汉朝,这让骄傲的匈奴王壶衍鞮非常的恼怒。他决定杀掉尉屠耆,立安归的儿子为王。
壶衍鞮接连派出十七批杀手在途中劫杀尉屠耆,无奈傅介子警惕性极高,杀手们刚露出踪迹即被强弩射杀,根本无法接近。霍光大军严密监视匈奴大部队的行动,壶衍鞮也不敢贸然举兵。眼睁睁的看着尉屠耆一天天的走向楼兰。
“让你们进楼兰!到时候来个一网打尽,你们一个也跑不了!”壶衍鞮看着楼兰那在风中颤抖的城墙,心中恨恨的想!他在楼兰城西北方向的最后的那片胡桃林中埋伏了一万精骑,就算霍光大兵来救,也是来不及!
金乌西沉,玉兔东升,夜色终于吞噬了大地,楼兰似乎已在呼呼的风沙中睡去。猛然一声喊,杀声四起!无数骑兵突然从胡杨林中穿过破损的城墙,将王宫团团围住。
任凭外面杀声震天,王宫大门仍然紧闭,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壶衍鞮知道里面的人肯定是被这猛烈的阵势吓坏了,不由得哈哈大笑。他指挥士兵撞开城门,带兵冲了进去。远远看见里面有一亮灯房子,便冲了过去,那里正是楼兰国的后宫,楼兰王在那里就寝。
壶衍鞮指挥士兵撞击房门,房门似乎在里面堵死,一缕残忍之色涌入他的双目:“丢火把!”他冷冷的说。士兵们纷纷把火把丢向大房子,很快,里面的家具被引燃,房顶上冲出滚滚火焰。
一丝不安闪过壶衍鞮的脸上,“里面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大火猛地肆虐了开来,周围的房子也被引燃,整个王宫成了一片火海!“不好,快撤”!多年的战争经验提醒了壶衍鞮,这里有危险!兵将们被烟火呛得咳嗽,熏得睁不开眼,纷纷向下风口方向后退以躲避烈焰的灼烧。无数支立利箭射来,匈奴兵一时大乱。壶衍鞮终于明白了他的险境,死命的冲出一条血路,率人马向胡杨林撤退!
“只要进了胡杨林,汉人就不敢轻易追击了。”壶衍鞮深知汉军谨慎,有“逢林莫追”的觉悟。“想必汉人也不会太多,等我在树林中聚齐人马,一并冲出去砍死他们!”
西北方向腾起团团火光,躲进胡杨林的壶衍鞮大吃一惊:“汉军要疯了吗?怎么要烧胡杨林?”壶衍鞮实在无法理解汉军的行为,烧掉了城西的胡杨林,楼兰城外再无树木,灭亡那是迟早的事了!
壶衍鞮没有太多的时间思考这个问题,因为他面临两个威胁:被烧死或被射死。当然他还有选择投降的可能,但是这个可能为零。逃入林中的匈奴人被烈焰赶了出来,成了弓箭的靶子。
壶衍鞮一狠心,聚起人马便要借助骑兵的快速冲锋,力图一举歼灭这三千汉兵。无奈弓骑兵人数虽少,但是弓弩力度极强,匈奴兵的皮革铠甲竟然挡不住,纷纷落马。冲到近前的匈奴兵又被汉军勾镶挡住。勾镶是一种圆形铁盾,盾中心有铁尖,能挡能刺,还能勾对方兵器。匈奴兵先被大火烧了一阵,又被弓箭射了一通,斗志早已消失殆尽,只见汉军刀砍箭射,直杀得匈奴兵哭爹喊娘,溃散而去。壶衍鞮见军心已散,不能再战,只好冒着箭雨逃离战场。
“汉人毁了楼兰,就是毁了丝绸之路!没有了丝绸之路,看你汉朝如何在西域立足!”壶衍鞮恨恨的说。
八、扜泥继位
放箭的正是霍光将军派来的三千弓骑兵,他们肩负着监视匈奴兵的任务。当傅介子护送尉屠耆经过他的军营的时候,霍光拆开了密诏,便把随行车辆装载的货物换成硫磺、火石等引火之物,继续向楼兰进发,同时派出三千弓骑兵保护左右,而傅介子和尉屠耆等人乔装改扮,改道向扜泥城而行。
尉屠耆在扜泥继位,改国名为鄯善。
消息传到匈奴,壶衍鞮终于明白了汉朝的意图。扜泥距楼兰不足二百里,历来因为水草不如楼兰丰盛而不被重视。近年来楼兰的生态环境迅速恶化,汉朝多年前就已着手打造扜泥。扜泥取代楼兰,那只是个时间问题。
有人说,楼兰的那场大火火,烧光了楼兰城的护城胡杨林,烧光了城里的所有房屋,也烧光了匈奴在楼兰国的势力,终结了楼兰城在丝路上的使命,开辟了鄯善国的丝路新纪元。
只是,有谁记得那晚,楼兰城里的那些百姓,还有佉卢庙里的无数苦修者,齐齐跪在城外的沙暴之中,望着被烈火吞噬的楼兰城,哭声震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