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癌以后

徐 军

连续的工作奔忙，郝强胃疼带咽喉肿痛，打针吃药许多天都不见好，便到医院做胃镜检查。医生说：“从症状上看，应该是食道癌呀！从现在起你尽量吃面条、稀饭等流食和软食，不要吃大米饭、玉米、红薯等硬食，调养三到四个月后，你再来复查。”

郝强头一晕差点摔倒在医院：“我是本市人才引进的典范呀！玻璃马赛克厂主抓生产和销售的经营副厂长，多年亏损的老厂上年度刚刚有了盈利，风华正茂的我怎么就得癌了？”

郝强患癌的消息在厂里炸开了锅，大家奔走相告：“食道癌的死亡率是相当高的，郝强估计没多少日子了！”过去郝强的家里门庭若市，热闹不已，一夜之间安静了下来。偶尔会有热心的阿姨大婶悄悄劝郝妻：“你还年轻漂亮，郝副厂长就算不在了，你还可以找到好的。”

销售科长、人事科长、财务科长和生产科长加紧活动，郝强死后，留下的副厂长空缺主要在他们四人中产生。

厂月度总结会，销售科长率先发难：“既然郝副厂长得了食道癌，为了他的身体健康，今后的销售工作我来全权负责，我保证销售会比以前做得更好！”

人事科长接着收权：“郝副厂长得癌了，厂内的职工调配就不用您来操心了，我会调配好的！”

财务科长委婉提示：“郝副厂长不管财务，但是销售资金多数都是他追回的，资金运转不好，厂里就发不出工资，就买不来原材料，希望销售科长能够担起这份责任，保证资金及时回笼。”

生产科长落井下石：“身为副厂长，既拿一份国家工资，又享受销售业绩提成，销售提成是固定工资的好几倍，职工意见很大。为了全厂职工利益，我提议：郝强同志只能领一份工资！”

销售科长立刻跳起来：“郝副厂长是厂部领导，应该拿固定工资，不该享受销售提成！”

靠关系调来过渡的厂长，本来就忌惮空降而至的郝强，见大家都踩他，便顺驴下坡：“根据大多数领导干部的意见，决定郝强同志只拿固定工资，不享受销售提成。”

郝强一句话没说，会没开完，他便起身离开，母亲得知他得了癌，特意赶来本市照顾他，他要到车站去接母亲。才走出会议室，背后就传来悉悉索索的指责声：“这还像是厂领导吗？会没开完就擅自离开，哪像个得癌的人嘛！……”

郝强心里苦笑：“唉，思想得癌更可怕！”

母亲悉心照料着郝强，她隔三差五地炖汤给郝强喝，酷爱吃米饭和红薯的郝妻，也默默地陪着郝强天天吃面条和稀饭，照顾着孩子。

悉心调养了四个月后，郝强去医院复检，食道癌不见了，咽喉肿痛没了，胃不痛了，之前医生是误诊，一切正常。那晚，郝强喝了一斤白酒，和母亲妻儿痛痛快快地享受了一顿美食。那晚，那些几个月不见的中层干部和销售骨干，全都来看郝强了……

中层干部们几个月来勾心斗角，造成生产质量下降，销售业绩滑坡，资金回笼大幅度减少，厂里两个月都没发工资了，人心惶惶。

财务科长拜访郝强：“郝副厂长，还是请您出马吧，再不追回资金，厂里就要造反了！”郝强不为所动。

销售科长上门道歉：“郝副厂长，我管销售确实不行，请您来主抓销售，我一定协助好您！”郝强哼了一声。

厂长亲自来求：“郝副厂长，我来厂时间不长，之前是被他们蒙蔽了，现在我决定你仍然享受销售提成，请你看在全厂职工家属的份上，把销售和资金回笼抓好，为职工们着想。”

郝强尽责任把自己任期内发出货的资金全部收回，又给厂里的职工补发了两个月的工资后，毅然辞职下海到民营集团就任营销总监。

三年后，接替郝强副厂长一职的原生产科长，因贪污工厂资金数百万元潜逃被逮捕，入狱一年后因患爆发性肝癌病死在狱中。

同年，“癌症晚期”的玻璃马赛克厂彻底破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