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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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 军
“迎面走来的是‘刘老庄连’，这是中国人民解放军历史最悠久、战功显赫的功勋部队，其前身是北伐战争时期威震敌胆的铁军：叶挺独立团！……”在纪念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七十周年的九三阅兵式上，检阅部队昂首阔步走过天安门广场，广州市红星锁厂小区内一套居室里，96岁高龄的老甘，扶着藤椅缓缓地站起来，向电视上的 “刘老庄连”庄严地敬了个军礼，敬礼的右手久久不愿放下，思绪把他带回到了八十多年前……
生于1919年的老甘，祖居江西省崇义县关田乡，天生一副好嗓子，自幼就喜欢唱赣南采茶戏和客家山歌。军阀混战，独裁战乱，饿殍遍野，民不聊生，让幼时的老甘深深地感到这个世道的不公平，老百姓辛苦打下的粮食，交满给土豪劣绅就没有多少剩余，还无处伸冤，他多么希望能够换一个人间天地呀！
1929年，10岁的老甘随采茶戏班子到崇义县城演唱采茶戏，意外地遇到中国工农红军在扩红，广场上一位高个子大眼睛的长官正在那里进行宣传动员，听旁边的人说他叫毛委员，是红军里最大的官。毛委员的讲话，言简意赅，句句在理，让他明白了老百姓为什么会受苦、受欺压，土豪劣绅为什么不劳而获，西方列强为什么凌辱中国，只有拿起武器打倒土豪劣绅，打倒军阀列强，劳苦大众才能获得彻底地解放，才能拥有自己的田地和庄园。
听完毛委员的扩红演讲，许多青壮年都积极踊跃地要求参加红军，老甘也挤着赶去报名，负责登记的红军干部笑着摸摸老甘的头：“你娃还太小了，等过几年长大了再参加红军吧。”
转眼过了四年，红军取得了第四次反围剿的胜利后，红三军团又来到崇义县扩红。14岁的老甘急不可待地又赶去报名，负责登记的红军干部还是嫌他太小，老甘着急了：“我会唱采茶戏，会唱客家山歌，我可以做红军的宣传员啊！”红军干部一听笑了笑说：“好，你就到宣传队去吧，好好宣传鼓劲，让红军多打胜仗！”就这样，老甘被分配到红三军团宣传队。
第五次反围剿打得异常焦灼，老甘马不停蹄地在奔走在红三军团的前沿阵地上，为前线将士们唱歌、加油、鼓劲，战斗紧迫时还参与抢救伤病员的工作。
1934年7月，中革军委决定：以红七军团为主，组成中国工农红军北上抗日先遣队，老甘也被抽调到了红七军团宣传队，成为北上抗日先遣队的一员。红七军团一路冲关，于10月间到达赣东北与方志敏的红10军会合后，两军合编为中国工农红军第十军团，继续北上。
1934年12月，由于红十军团军委会未能采纳粟裕参谋长的正确意见，在安徽皖南山区盲目与敌军接战，导致红十军团在怀玉山被敌重兵重重包围。粟裕参谋长率领两千余人杀出重围，老甘也跟着粟裕部队突围，军团六千多红军将士，包括军团主要领导方志敏、刘铸西、寻淮洲等大部分牺牲、被俘和失散。
15岁的老甘还是个红小鬼，由于没有经过野战长途跋涉历练，在敌军穷追猛打中掉队了。那时候南方的红军都隐秘在丛山竣岭中，老甘怎么也找不到队伍。好在老甘天生一副好嗓子，又有采茶戏和客家山歌的演唱功底，被一家越剧戏班子接纳了，老甘只能悄悄地隐忍着。
抗日战争爆发后，老甘所在的越剧戏班子也参与到全民抗战之中，到江浙各地慰问演出，为抗战出力。老甘看到了中国人民的团结，看到了国共两党联合抗战胜利的曙光。
1941年的“皖南事变”让老甘醒了过来，他彻底明白了国民党的狭隘心胸和纲领性失误，他知道只有共产党才能救中国。不久，他到江苏淮阴为韩德勤部队演出，看到韩德勤的国民党军队不打日本鬼子，却专门搞摩擦袭扰共产党领导的新四军队伍，义愤填膺。一天，他瞅准机会逃出了韩德勤军队管辖区，星夜直奔新四军苏北根据地……
老甘兴奋坏了，他投奔的新四军三师七旅，没想到还是中央苏区红军老部队，虽然这支部队的前身是红一军团，老甘一个都不认识，但这不重要，能回到红军的怀抱，此生无憾。
1943年3月17日，新四军三师七旅十九团四连82名战士为掩护数千名干部和老百姓安全转移，在淮阴刘老庄与一千多名日伪军激战一日，82名战士全部阵亡，为掩护地方干部和百姓们安全转移赢得了宝贵的时间。战后刘老庄的乡亲们挑选了82名青壮年参加新四军，重组四连，四连被命名为“刘老庄连”。老甘被“刘老庄连”的英雄事迹所感动，更加忘情地投入到抗日宣传工作中，他自己编写了《歌唱刘老庄连》的山歌剧，到各部队巡回演出。
从那以后，老甘跟随着这支英雄的老部队转战了大半个中国，北上黑土地，秀水河子之战，三下江南，辽沈战役，平津战役，南线大追歼，解放海南岛，老甘都是在奔走在最前线的战地宣传员，虽然没有直接消灭敌人，但是老甘的战地宣传，却鼓舞前线指战员们的战斗士气，屡屡受到嘉奖。直到抗美援朝胜利后的1953年，广东省需要一大批军队干部充实到地方，老甘才随着43军军长李作鹏调到广东省军区，不久就转业到广州市红星锁厂担任工会主席，几十年如一日地为党工作，为人民服务，一直干到退休。因为几十年来厂里的干部职工们都习惯了叫他老甘，久而久之，他的真名反而被人们遗忘了。
退休后回崇义县关田乡探亲的路上，老甘在韶关遇到了参加上海起义的老兵、赣南老乡、719矿司机巫景祖，两个老兵聊得非常投缘。回乡的车上，巫景祖问老甘：“你是老红军了，档案里却写着1941年才参加新四军，可以去找你的红军老战友和老领导重新证实呀？”
老甘长叹了一口气：“唉！我的那些红军老战友们在战争年代基本上都牺牲了，活着的一些老首长也不一定能认识我。再说了，我还活着，看到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看到了劳动人民的解放和当家作主，跟那些牺牲了的战友们相比，我很满足了，还有什么遗憾呢？”
巫景祖司机望了望淡定的老甘，由衷地点了点头。
2017年纪念中国人民解放军建军九十周年庆祝仪式上，电视上在播放着朱日和阅兵式，“刘老庄连”的老部队叶挺独立团又在检阅中，还是在广州市红星锁厂小区内的那套居室里，98岁高龄的老甘再一次缓缓地扶着藤椅站起来，庄严地向检阅部队敬了个长长的军礼，敬礼的右手久久不愿放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