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如何,房间里都要有一扇窗。窗户连通着的两个空间,是内与外,也是有限与无限。
凡尘俗世,何处不是喧嚣?然而,有一扇窗,却能将世界的纷扰拒之千里之外。此窗非彼窗,它无形无色,却犹如古人笔下的“桃花源”,是心灵的避风港,是灵魂的栖息地。
窗内,是一片静谧。当阳光透过轻纱般的窗帘,洒在木质的地板上,那金色的光芒仿佛穿越了时空,将古今中外的纷扰都一并带走。窗内之人,或坐或卧,或读或写,心无旁骛,仿佛与天地同呼吸,与万物共命运。
窗外,则是另一番景象。车水马龙,人潮汹涌,高楼大厦林立,仿佛要将整个天空都遮住。然而,这一切的喧嚣与繁华,都被那扇窗巧妙地隔绝。窗内之人,只需轻轻一眼,便能将外界的纷扰尽收眼底,却又不会受到其干扰。
多年前,听黄舒骏的《窗》,里面缓缓唱着,“你打开了哪样的窗,就会看见哪样的风景;你爱上了哪样的人,就会有哪样的命运。”当时不以为意,认为只是文艺的腔调。直到有一段时间,因为工作缘故,每天在一个没有窗的办公室办公,从早到晚日子仿佛昏天暗地,生不出半点希望。纵使灯光很亮,手机里有全部的世界,但没有窗,投不进真实的阳光,看不到真实的世界,那是被遗忘的感觉。
窗,古时称“牖”,其开设目的在于让光线或空气进入室内。如果说房屋的梁柱和墙体是整个建筑的支撑和围护,窗就好比一个纽带,将自然与房屋联结在一起。
也因此,“开窗”“闭窗”既有建筑学意义上“联结”和“隔开”的功用,也成为一种特殊的观物方式。宗白华说:“中国诗人多爱从窗户庭阶,词人尤爱从帘、屏、栏杆、镜以吐纳世界景物。”
特别是在古典园林中,窗是园林的眼睛,是自然与人文的交汇点。在嘉定的古猗园、秋霞圃、汇龙潭公园,我常常伫立于那园中的窗前,眺望山石,流水水,感受那从窗棂间渗透进来的清新与宁静。特别是遇见一扇花窗,窗棂雕刻精细,中部空灵,若窗外布置芭蕉竹石,犹如绘画小品。
透过窗,可看四季的更迭,春的繁花、夏的绿荫、秋的红叶、冬的白雪,无一不在窗前展现。那繁花似锦的春天,桃花、杏花、樱花争相绽放,犹如少女的笑脸,明媚动人。夏日的绿荫下,蝉鸣声声入耳,带来一阵阵清凉。秋日的红叶如火,燃烧着岁月的激情。冬日的白雪皑皑,则给园林披上了一层洁白的外衣,显得庄重而神圣。
对洞窗框景的意境,明代《园冶》有过精到论述:“移竹当窗,分梨为院,溶溶月色,瑟瑟风声;静拢一榻琴书,动涵半轮秋水,清气觉来几席,凡尘顿远襟怀。”
窗,也是历史的见证者。它见证了园林的变迁,也见证了时代的更迭。那些古老的窗棂,承载着岁月的痕迹,诉说着历史的沧桑。它们见证了园林的繁华与落寞,也见证了人们的欢笑与泪水。每当我站在窗前,总会想起那些曾经在这里发生过的故事,那些曾经在这里留下过足迹的人。
《红楼梦》中,贾母带着刘姥姥逛大观园,到了林黛玉住的潇湘馆,发现窗户上的窗纱不对头,于是贾母说道:“这个纱新糊上好看,过了后儿就不翠了。这个院子里头又没有个桃杏树,这竹子已是绿的,再拿这绿纱糊上,反倒不配。我记得咱们先有四五样颜色糊窗的纱呢。明儿给他把这些窗上的换了。”
在今天看来,不那么讲究的,只要有窗子可以凭眺,就已经是一大享受了。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也有两句:“倚南窗以寄傲,审容膝之易安。”每当我疲惫时,便会走到窗前,静静地凝望远方。那远处的山水、近处的花草,都让我感到无比的亲切和温暖。仿佛在这个瞬间,房间不再是冷冰冰的钢筋混凝土,而成了一个诗意的居住空间,所有的烦恼和忧愁都烟消云散,只剩下心灵的宁静和满足。
有风雨的日子,独坐小窗之下,可听风听雨。风,有时温柔如丝,轻抚窗棂,带来远方的问候;有时狂暴如兽,怒吼着,撼动着每一寸土地。雨,有时细腻如丝,润物无声,滋润着大地的每一个角落;有时狂暴如注,如倾泻的瀑布,洗涤着世间的尘埃。
在这听风听雨的时刻,那些繁杂的思绪,那些沉重的负担,都随着风雨的韵律,飘然而去。留下的,只有那份宁静,那份淡然,那份从容。
小窗之下,一盏清茶,一本书卷,便是一个世界。茶香氤氲,书香四溢,与风雨之声交织成一幅美妙的画卷。读着书中的故事,仿佛自己也成了其中的一员,与主人公一同经历着那些风风雨雨,感受着那些喜怒哀乐。
此刻,时间仿佛凝固,一切都变得那么美好。听风听雨,品味生活,感悟人生。在这样的时刻,我们仿佛能够听到自己内心的声音,感受到那份最真实的自己。
世界在窗子以外。然而大多数时候,我们免不了坐在窗子以内看世界,然而最温暖的,我想莫过于外出的人风尘仆仆,满载一身风雪归来,从窗子看到家中依旧明亮的灯火,黄晕的光溢满整个屋子,甚至渗到屋外来,如一个张开双臂的怀抱,温暖,且安全。
坐在窗边,看看风景听听雨,想一些思念的人,做一个愉悦的梦,窗是自由的,人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