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多年前,书一本一本地买回来,一本一本地读下去;文章一篇一篇地写,一篇一篇地投出去。时时在书店流连,身影穿过一排排高高的书架,目光一一扫过那些崭新的书籍,也有一瞬间的恍惚游离,心底里问过自己:有一天,你的书也会摆上这里吗?
我不清楚那些爬过心底的疑问是不是叫做理想。做学生的时候,我最怕写的文章是《我的理想》。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哪怕盘桓很久的念头,没有行动力的支撑,都不能称之为理想。每一个爱上文学的人,只是很幸运,把学生时代的爱好,在个人职业生涯、人世生活中无限继续下去罢了。我大抵就是这样。
泰戈尔有一句很美的诗:天空中没有留下翅膀的痕迹,但鸟儿已飞过。历经,就是接近理想的方式。
出门在外,有人会向初次见面的人介绍说:这是我们的美女作家。我一般是素着一张脸,不回应,连谦虚几句也懒得出口。不说“美女”这个称呼太滥,就是我的美或者丑,于初次见面的人何干?再说,如果读了几本书、码了几行字、出了三两本书,就能赚取一个作家的头衔,那作家的头衔也来得太容易了。太容易获取的东西,都不是太值得在意的。何况历来是“美人难做”。“美人”怎样难做?好奇的话,可去读《一书清浅可入梦》里之《美人难做》。
我这个人,生活里寡言,有一点严肃、无趣,除了喜欢买书、翻书、码几行字,没什么其他痴迷的爱好。也喜欢打乒乓球,但这是需要两个人才能完成的事情。本质里,我喜静不喜闹,如果能够一个人去做一件喜欢的事情,绝对不会选择两个人去做。因此,工作之余,我大部分的时间选择一个人独处,与文字交心,枕书做梦。也喜欢散步、逛街,欣赏临街的橱窗里各式各样的华服美裳。就是这样的事情,我也并不是三五个女伴勾肩搭背、叽里呱啦地一路逛着去,多半还是一个人完成。一个人的下午,逛一整座楼的女装部,看得多,试得少,一试便买单。不需要店员推荐,也无需参考谁的意见。
也许有人猜测,你这个人没朋友,不讨人喜欢。但人实在不是为讨人喜欢而活着的。除了同事,我真没什么工作之外的朋友。同事,未必就是朋友。朋友应该比同事亲,比亲人易处。这样的朋友也有一二,尘世谋生不易,即使很亲很愿意相处的朋友,各自也有不得已的琐事牵绊,除了电话、文字里交流,生活里还是远得很。
这样看,亲密的朋友也如同书里甚为可亲的那个人。比如宝黛、比如莺莺,比如安娜•卡列尼娜,比如斯嘉丽,比如罗密欧与朱丽叶,比如一个陌生女人,比如白流苏、顾蔓桢,比如,比如……
那些书里那些人,他们陪着我度过很多晨昏。这世上的风雨他们替我遮着挡着,落在肩头的雪花是他们掸去了,寒夜薄衾里的颤抖他们也知道。他们的眼睛里落过我浅笑的眉眼,眼泪簌簌掉落,他们的衣襟湿了又干了。除了他们,没有人能一一体会着我的欢喜,也收留着我的狼狈。
一室容身,仓皇岁月,一书里安顿灵魂。
写到这里,忽然记起自己早前说过一段话:没有白走的路,没有白做的事。在这些之外,那些经过的人,是又一段山高水长,足以铺陈出很多另外的故事。现在想一想,其中,还应再加上一句:没有白读的书。
(本文发表于2021年9月2日《安庆晚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