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 恋

当红艳艳的太阳爬上山尖，晨雾像幕布一样拉开，村庄披上一层光辉。

秀拿着篮子和剪刀，要去梨园疏果。刚出门，她就听见头顶一阵聒噪，竟是两只长尾喜雀正在门前的核桃树上扑腾。

“喜雀叫，好事到。”秀心里禁不住一阵跳腾，随后红晕就上了脸，轻轻笑了起来。

颉也提着竹篮，背着草帽，去田里除草。路过秀家门口时，他稍微停了一会儿。秀家院子里种着金银花，大把的花枝攀过了围墙。颉看着开得正艳的金银花，忍不住伸手摘了一枝。

就在刚摘下的瞬间，院子里的狗叫了起来，打破周围的静谧。颉惊了一下，逃一样匆匆离开。

颉一边走，一边嗅着手里的金银花，花朵散发出清香，柔嫩的花瓣仿佛秀的皮肤。颉出了一会儿神，将金银花插在草帽檐上。

地里的麦子青翠喜人，微风吹过，掀起一阵阵“波浪”。布谷鸟在远处不住地叫：“布谷——布谷——”

秀爬攀在李树上，剪掉那些小果、病果、拥挤果，累了就用袖子擦擦汗，坐在枝杈上休憩。

中午时分，当秀爬上一棵高大的梨树，透过林子的空隙，她看见隔壁田里有人，而那个人竟是颉。

秀一阵脸红心跳，咬着下唇悄悄嗔怪自己，怎么没早点发现他呢？但同时又暗自欣喜，毕竟终究瞅见他了。

太阳高照，天热起来。颉取下草帽扇了扇，又走到了地头的树荫下，打开水壶喝了几口。然后，他靠着树打起盹来。

他丝毫没有察觉到，此时离秀又近了一些，他睡熟时轻皱的眉头，秀看得一清二楚，自然也看到了他胸口的草帽。

这次秀差点惊呼出来，凭着女孩子特有的敏锐，她发现颉胸口的草帽上赫然别着一枝金银花。

村里当然不只她家有金银花，可是银花已经变成金花的却只有她家。也就是说，颉的帽子上别着一枝她家的金银花。

秀的心跳得更快了。她再次抬头望去，颉已经醒了过来。

就在刚才打盹的时候，颉做了一个梦。他梦见秀穿着那件最好看的菊黄色连衣裙，轧着两条辫子奔跑在山坡上，撒下银铃般的笑声……

他抬起头，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梦到秀了。他所靠着的这棵槐树已经开花，清甜的香味到处都是，一串串白色的槐花仿佛风铃，饱满的花朵中酝酿着一团芬芳。

秀就像是这槐花。

颉站起身，脱掉外衣爬上槐树。他想采些槐花送给秀。他折下大把大把的槐花，丢进树下的篮子里。

他折槐花的时候，秀也看见了。他一定是想吃槐花饭了，秀想。

她从树上滑下，转身在篱笆边的花椒树上折下几枝刚红的花椒。此时的花椒刚熟透，新鲜的红色格外漂亮，麻酥酥的香味分外诱人。秀使劲嗅着，她想把这些新鲜的花椒送给颉，让他的母亲加到槐花饭里……

阳光更加强烈了，颉将槐花薅下，包进几片大马掌草的叶子里，再扯两三根马兰叶扎住。但他包好后，却犹豫起来：该怎么送给她呢？往手里一塞就跑吗？什么时候能遇上她呢？要不往她家门口一放？对，就这样。

他打定主意，收拾好农具往村里走去。秀抬头看见颉已经走开，急急忙忙扯过一片马掌草，把花椒包在里面，提着小篮就跟了上去。

日头高高地照着，颉舔了舔嘴唇，心跳得厉害。但他不知道，此时跟在他身后二十多米外的秀，也是同样脸红心跳。

秀看着颉的背影，几次想叫住他，却羞于启齿。她急得跺了跺脚，再不叫住，他就该回家了。

没想到这一跺脚，颉听见了，他回头惊喜地发现居然是秀。他的脸红了，站在原地没动。秀走上前刚想把手里的花椒递过去，只见颉迅速地塞给自己一个包。只听他说道：“槐花……送……送给你……”秀打开马兰叶，满满一捧槐花，雪白芬芳，仿佛是一片雪白的心。

颉转身便走，却听见秀叫住自己，塞给自己一个包，但没用马兰草捆扎。叶片缓缓打开，是满满一捧花椒，火红的颜色如同秀的脸蛋。

秀丢下句“用它蒸槐花饭很香”就跑开了，留下了一阵槐花的芬芳。

颉看着秀的背影，如同梦中的她一样：菊黄色连衣裙，两条乌黑的辫子，一路跑着，阳光明亮，很美、很美……

浙江/徐林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