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枫叶

      深秋的小城是绚丽的。
      街道两旁一棵棵高大的枫树，叶子正红。风一吹，有红透的叶子翩翩飘落，如蝶在飞。
      当他把手伸向天空，去接一片迎面而来的红叶时，差点与她撞个满怀。
      ＂是你？＂
      ＂是你！＂俩人一惊一喜。
       阔别十年，他们竟然鬼使神差般的在这座陌生的小城相遇。
       在附近找了一间咖啡馆坐下。俩人对视了许久，才略带羞赧地笑着将视线离开，投向窗外的枫树。
      ＂这里的红叶真美！＂她感叹道。
      ＂是啊，我也是慕名而来。＂
      俩人曾是大学同学，那时候校园附近有一片枫林，他们经常在那里漫步。他喜欢秋天的枫叶，红彤彤的，彰显着浪漫与成熟；她却偏喜欢春天的枫叶，青翠蓬勃，充满生机。当然，这并不影响俩人的感情发展。相反，他们的情感倒像两棵缠绕在树上的青藤，不断地向上生长，日渐枝繁叶茂。毕业后，俩人又幸运地被分配到同一事业单位，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然而，命运之神总是那么会捉弄人，美好的开始并没有幸福的结局。
     他圆滑睿智，工作认真，很快得到领导赏识，没两年工夫就荣升科长。而她尽管聪颖能干，但性格过于坦诚，凡遇事不平，总是不管对象场合，立刻直抒胸臆，由此深受冷落。＂你也该改改自已了。＂他多次劝告她。她总是一笑而过，依然我行我素。终于有一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顶撞领导，被坐了冷板凳。
     ＂唉，你也太不成熟了，领导怎么能随便得罪呢！＂他责怪她。她却睁着一双大眼，不解地问：＂是吗？＂
      不知不觉中，俩人之间出现了裂痕。不久，她再次与领导发生争执，一气之下辞去了工作，只身去深圳闯天下。临行前，他送给她一片红枫叶：＂总有一天你的人生会象这片红叶一样，变得成熟而美丽。＂
      他搅着杯中咖啡，注视着她：＂这些年，过得好吗？＂
      她微微一笑：＂你看我这模样，像过得不好吗？＂
      的确，她脸色白里透红，显现出一种富态；衣裳剪裁得体、款式新颖又大方；还有精美的普拉达提包……一切都显示着生活的优裕与安逸。而对面的他，不免略显寒怆。
      他点点头：＂没想到你这性格倒春风得意。＂
      她笑了，笑中隐含着一丝苦涩：＂我记住了你的忠告，成熟了。＂
      他一震：＂……＂
      她不无自嘲地说：＂我学会处理各种关系，学会慎言慎行，学会八面玲珑，人人都喜欢我了。我嫁给了一个有钱的老公，现在又开办了自己的公司，这次是去北京开会，顺道在这座著名的枫城逗留一天 …… 如你所说，春风得意。＂
      十年前，他一直希望她做一个通晓世事、心有城府的人，可此刻真见她如此做了，却又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失落。
      她又目光一闪，脸上的笑容全没了，沉重中含着悲戚：＂我是成熟了！＂
      他呆坐着，无言以对。

起风了。一片红叶辉映着阳光，盘旋着飘进窗来，落在桌上……

原载《精短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