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 谍

为什么要杀人？我曾经不止一次问过师傅。师傅说，因为我们是杀人的人。

见我仍然一脸疑惑，师傅睥睨着我冷冷地说：“那你去问一问菜市场东头的张屠夫，为什么要杀猪？再去问一问菜市场西头的李瘸子，为什么要杀驴？”

我不敢再追问下去。我继续听从师傅的指令，执行杀人的任务。

经历一次次成功杀人之后，我的剑法突飞猛进，二十岁出头就成了江湖中最有名气的杀手。

这一次，师傅命令我去杀江湖大侠严风，我一句话没说就出发了。

一路上，我听到许多关于严风的传闻。他行侠仗义，古道热肠，在江湖上口碑极好。但这不能违抗使命，只怪他时运不济。

当我出其不意地站在严风面前时，我注意到他的面孔轻轻地颤动了一下，仿佛微风吹过湖面一样。我捕捉到了他内心的恐慌。

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微笑说，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无缘无故地杀人？

我很惊讶他亲切的微笑，就仿佛我是他一个极亲近的人一样。

我冷冷地哼了一下，说，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人！也许是天生注定我要当一名杀手吧。说完，我的剑就迅疾地刺了过去。可以自信地说，当今江湖中没有人比我的剑更快，它就像云隙中射下来的一道光。

他不得不拨出剑抵抗。

我的剑像毒蛇一样，令他防不胜防，很快，他身上血迹斑斑。

当我的剑就要刺中他的咽喉时，一个人像一只美丽的大鸟迅疾地飞到中间，挡住了我势如雷霆般的一击。我呆住了，这是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

她梨花带雨地说，求求你，放过我爹吧！

我的心骤然间剧烈地颤动着。有史以来，我从没看到这样漂亮的姑娘。我贪婪地盯着她的面孔看，竟然忘记了杀人。

我感觉我手中的剑一瞬间变得柔软无比，我感觉我冰冷的目光一瞬间变得柔如春风。

求求你，不要杀我爹好吗？我可以嫁给你，一生一世伺候你。

我缓缓地收回了剑。我放过严风，将她带走。

我不敢回到师傅那里。虽然我的武功已在他之上，但是，我害怕他那比剑锋更锋利的目光。我把她带到一个高耸入云的山上，过上了一种隐居生活。

我与她结为夫妻。她叫阿梅，她对我很好，百依百顺。在那座荒无人烟的山巅上，我度过了一生中最快乐的一段时光，我几乎遗忘了过去的杀手生涯。

可是，这种平静幸福的生活很快就打破了——这天，师傅找到了我，他面若寒冰。

我跪在他面前，请他原谅我。

他缓缓说，你一生下来就注定是一个杀手，你不应该过这种平静的生活。该结束了，让我帮你杀了她。

他拔出剑寒气逼人的剑，目光向屋内巡睃。

我忽然萌生杀他的念头。我要捍卫我来之不易的幸福。

我的剑挡在他的面前。我已深谙他的剑法，尽管平日比试总是不敌他，那是我不愿伤及为师的尊严。

我说，我不想杀人，可是你逼着让我杀你，我别无选择。

他看了看我手中的剑，笑了，是冷笑。

你知道严风是你什么人吗？

什么人？我蹬大眼睛问道。

他仰天一阵狂笑，仿佛山峰间突然有许多怪兽在吼叫一样。

他笑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停下来。他淡淡地说，江湖大侠严风就是你的亲身父亲。二十年前，你才三岁时，我从他的手中抢走了你。我把你训练成一个出色的杀手，我要让你亲手杀了你的亲爹，然后，再让你和你的亲妹子成亲。

天哪！怎么会是这样。我的身子剧烈地颤动着。在金灿灿的阳光下，我的剑因为剧烈颤抖而扭曲，宛如一条痉挛的蛇。

就在此时，阿梅又像一只美丽的大鸟般的飞了过来，她平静地说——当年，你追求我义娘被拒绝后，你就怀恨在心。我义父知你阴险狠毒，早就有所防惫。

什么？这下轮到师傅目瞪口呆了。

严大侠并非我亲身父亲，而是我的义父。二十年前，你抢走他的儿子，他之所以一直没来救赎，就是让他留在你身边学九阴剑法，有朝一日对付你。今天，我还要好好感谢你缀合了我们这一段姻缘。阿梅平静地说着。在灿烂的阳光下，她的脸上洋溢着一团圣洁的光茫，俨如仙女。

我喜极而泣。我不顾一切地将阿梅拥在怀中激情狂吻。

当我清醒后，我第一件就是想到身旁还有一个非常可怕的敌人。

这时，师傅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当他举起剑，发疯一样向我扑来，我的剑刺穿了他的胸膛……

从此，我结束了噩梦般的杀手生涯。

 浙江/徐林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