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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微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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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
2024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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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水古驿道寻踪

2023年冬日,午后。

一群文友乘两辆轿车,从建水大道出发,向着古驿道的方向飞驰而去。

循着阳光的指引,一座座古桥、古道、铁路、公路,衔接着通往东部——个旧、鸡街、蒙自的大道。那些或朴素或宏大的古建筑,如柔韧的细绳,编织着古驿道的路径,光阴的印痕,逐一显现。

——题记

01萧家桥掠影

一座孤桥在蓝天之下,沉静等待,每一记足音都是此生的念想。

桥旁有碑文记载:

位于建水县临安镇田军营村南的南庄河上,建于清道光年间。

蓝天之下,白云一朵接一朵地跃过石桥,一抹抹云影描摹着古桥的纹路。据说,萧家桥是建水唯一的独特桥梁,具有重要的研究意义。细看古桥,有五个桥孔,中间两个庞大的扁形分水桥墩,两边亦有桥墩,却相形单薄,主次分明。桥的另一端,古树葱郁地撑开树冠,迎迓着过客的到来。

低矮的护栏,让心跳莫名加快了些许。友人小心翼翼地坐在石栏上拍照留影。正午的阳光在树枝间穿行,细碎的金线在她的短发间徘徊。树影、白云、澄蓝的天空,涤尽心中的尘埃。

慎重地走过青石板铺就的桥面,沿石阶而下,右边有一巨石,上书“天德民敬”,背面刻有记事碑文:府城之东,有其村,为明时驻军之地,名曰田军营。有明以来历数朝而兴教化、勤躬耕,于孙接绍也;村之西,一河顺村而流,河畔古木盛行,汉时古道掩绕其间……有些字迹已经模糊,连猜带懵,粗略记录,以解疑惑。

沿小径下行,一座厚重的亭子拦截了一条小路,一位老伯挑担远去的背影,渐渐消失在拐角处。

走近亭子,六根粗壮的木柱入目而来,灰瓦铺就的翘檐屋顶,屋檐下悬挂匾额,上书:泽惠乡民。阳光微温。亭子对面,一湾池水波光闪烁,树影垂落。远处玫红色的三角梅,在绿柳旁悄然绽放,灰色的屋檐、瓦片,在暖阳中安之若素。忍不住想多待一会,聆听风吟,祈盼,捕捉一缕昔日刀剑辉映的残影。

性急的文友,已在桥头呼唤归队。捡拾起眷恋,默然告别这一泓清泉,这一方清幽的时空。

02天缘桥的际遇

文友轻车熟路地驱车来到天缘桥。

大家轻快地往桥上走去,想一睹胜景。我以前来过一次,此次自是不着急,在桥下缓缓地行走,试图寻找一个合适的角度,拍摄整座廊桥。可惜桥下停放着两辆农用车,三孔石桥被遮挡了部分桥洞,河两岸还有电线经过,构图不佳。心中不免有些悻悻然,觉得辜负了古桥。年轻的文友安慰说,有完整的桥就不错了,建水古建筑太多了,哪儿管得了那么细。

转了一圈没找到合适的拍摄地点,便往桥上走去。

天缘桥的桥面呈“S”形的造型,颇为罕见。文友说,天缘桥是除曲江大新桥之外,目前有记载的最早的建水古桥。又说起王文治多次来过这里。霎时,羽扇、长衫、笔墨、宣纸,小书童,瘦马,在我的脑海里闪现。

骄阳肆意地挥洒着金芒,散落在枯草间,青石板映射着淡淡的辉光。

文友们有的凭栏远眺,有的蹲下,细细琢磨脚下的青石板,还有那稚嫩的兄妹俩在荒草间嬉戏。古桥似一位慈祥的长者,注视着稚子的行踪。

桥上有古朴的楼阁,楼阁之下一片荫凉。

一只大脚印醒目地在古旧的石板上呈现,关于天缘桥的传说自然浮现,《建水县志》上记载,天缘桥,俗名仙人桥,因桥面石板上似有人足印的洼坑,传说为仙人的足迹,故名。桥建于1728年(清雍正六年)。有人对着石碑逐字摩挲,惊呼是栗尔璋的墨宝。心下不免好奇,题写人的身世。百度一下,简略的几行字,栗尔璋,陕西宁夏卫人(今宁夏银川),康熙五十四年进士,中第三甲十名,雍正四年(1726年)栗尔璋知府重建建水县文庙大门牌坊,改题门额为“太和元气”。隔了近三百年的光阴,我们在此邂逅。在场的几位钟爱书法的文友,对栗尔璋的作品很是推崇,再看“天缘桥”几个大字,遒劲有力、端方大气。青石板历经时光的淘洗,已经有了些微裂痕。

伫立于桥上,俯瞰泸江河,阳光铺满河面,蓝色的天宇下,一时阳光灿然,一时又有淡淡的灰云,阳光在云朵间乍放光芒,令人不敢直视。河中有人顶着炎热立于水中,宛若在打捞满湖的银光。透过桥边的古树,我定格了瞬间。看到手机中风起云涌的气象,我心满意足,已然觉得不虚此行。

沿桥而下,有一处碑廊。立有碑刻数块,其中一块,名为《重建天缘桥记》,落款时间:嘉庆四年岁次己未孟秋。1797年(嘉庆二年)被洪水冲毁,1799(四年)重建,“计动役十万有奇,费金四千以上。其蜿蜒之观,横亘长流,屹然与同缘、联珠相雄峙者,规模仍复其旧,巩固有加于前。”一座桥的建造不易,维修更不易。古桥,蕴含着多少逝去的故事,一切都已随波远去。

背倚天缘桥,远处,白塔在骄阳下,孤单耸峙。生于斯长于斯的武老师告之,那就是天柱塔。不禁一惊。原来,天柱塔就在山冈之上,那,想必颜洞也不会太远了。当年徐霞客探访颜洞时,他或许走过这片土地吧,不过,那时这座桥尚未诞生。仿佛是为了印证我的遐想,武老师指着公路边的一条土路说,那里曾经是临安府通往阿迷州的古驿道。我俯身察看这条通往远方的道路,看不出一丁点古旧的意味,道路两旁种满了农作物,阡陌纵横,绿意欣然。高空的电线横越道路,远处有三轮车驶来。

03永济桥的守护者

闫把寺村。

穿过公路,心急的几位文友已然不见踪影。立于高处俯视,发现他们正围着一株漆黑的大树讨论、拍照,周边水草繁茂。循着小路下行,汇聚于那株大树前,被告知是被雷电劈开的。心中涌起一缕疑问,那是何时的事,又为何能屹立至今,这是要三人才能合抱的大树呵。一座被树木遮掩的古桥出现在眼前,文友们变换着位置,终无法摄得全貌。

河水看起来有些深沉,这就是永济桥了。文友说,河水是从颜洞出来的泸江河水。隔着一段距离,细看,似乎有三个桥洞,桥面上禁止通行。此时,白云急急涌向树梢,覆盖着古桥,仿若要将其牢牢守护。

回首处,我似乎明悟,那一株枯树与永济桥有着多么深沉的情愫,历经风雨的冲击,雷电的无情击打,依然初衷不改,至死不渝。

04莫测的马料河桥

一座不起眼的古桥,乍看,只有两个桥洞。我沿着桥旁狭窄的土路走下去,方才发现有三个桥洞,最里边的桥洞被低矮的树木所遮蔽。马料河已无河的痕迹,四周都是庄稼。

走在布满黄土的桥面,茫然若失。一条没有河流的古桥,只有这座古桥证明,这里,曾经有一条法乌河的存在。它改道去了哪里?古桥隐匿在树丛荒草间,默默无语。

有的河流不知不觉中就失去了踪影,有的人走着走着就没了消息。心中黯然。

当我说出自己的忧心时,睿智的文友迅疾给出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这条河依然存在,只因冬季属于枯水期,暂时不见踪影而已。他补充说道,法乌河出自面甸火车站旁的山冲。大约是为了增加我对这座桥的重视,他说,323线国道未修建时,这里是重要的交通要道。那时,牛车、马车、汽车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听罢文友的释疑,心中波澜顿生,眼前看到的表象,在不同的时间段,居然会有另类的景象呈现。想要了解一个地方甚或一个人,绝非一日之功。一年四季的山间景色,各不相同。做一件事,也不可太过急躁,欲速则不达。正如河流的出现或消隐,一切顺其自然即可。

柔顺的风,轻轻拂过眼尾,牵引着我们向下一个目标探寻。

05落寞双沟桥

据说,此桥为民国时期所建,文友指着这座桥淡定地说,是自己提议才得以保留。还好,又挽救了一座古桥的生命。

古桥的桥顶黄土铺就,两旁长满杂草。桥的名字源起,已无从考证。径直走下小小的斜坡,桥洞下方有两沟沉静的绿水,似乎纹丝不动。只有一个桥洞,却有两条小河,躬身,想看清小河进入桥洞后的走向。庞杂的绿树,不动声色地挡住了我探寻的目光。

没有碑文的古桥,就像一个人没有档案,让人有些遗憾,一抹失落萦绕心扉。

桥上方是古驿道,现为乡村道路,前方有高速公路横越而过,它的右下方是一条老公路,这座桥彻底失去了原有的功能,但,依然是历史进程的路碑。

已经失去了作用的古桥,还能存在的原因,也应验了一句谚语:做人不能过河拆桥。

穿过高速公路下方的老公路,稍微晃神的功夫,就抵达了那座古老的村落。

06隐秘的背水桥

龙潭冲。

一株硕大的古树居高临下地守护着村庄,一时众人都想不起是什么树,细细的树叶,枝上缀着红色的球状果实,还没等我百度搜索,武老师脱口给出了答案:黄连木。

一群略微疲倦的探索者,沿着水泥道路徐徐前行。红砖建盖的小院,新建的别墅,以及簇新的铁栅上待放的炮仗花,心中感慨这个村子的富足。拐个弯后,却看到大家在一面石头墙前排队留影,细细摩挲,有的布满了苔藓,有的可以看到小小的贝壳印痕。原来,这些居然是树化石。这意外的发现,瞬间点燃了我对这个村庄的兴趣。这间屋子单立于红砖房的院落外,大概是用来堆放杂物吧。

前方,土路两旁是幽深的密林。武老师却向我们示意,居然又是一座古桥——背水桥。百度这座桥的资料,了无踪迹。

桥墩很高,透着沧桑的意味;厚重的长条石栏,布满砸出来的小坑,据说是旅人用来加工食物的器皿;风化的石挡,早已看不出原先雕刻的模样;路旁丛生的野草、白色的小花,湮没了沉默的石头;树干上挂满藤条的古树,凉意森森。我俯下身去,桥下长满参天大树,树木间隐约有水光闪现,看起来有些深不可测。

走过背水桥,一段保存完好的百余米的石板路,傲然呈现。几枚黄色的落叶,安静地躺在石板上,似一幅淡墨画,让人忍不住靠近,想要置身其间。

青石向上一路延伸,这些石头表面也不太规整,但整体却透着光亮。

前方一片苍翠,阳光在树枝间迷离穿行。我走在最后方,驻足凝视。恍惚间,一队身披蓑衣的马队,铃铛清脆,马背上驮满物品,赶马的汉子满身疲惫,眼眸中却闪烁着希望的光芒,他们匆匆与我擦肩而过。阳光依旧,友人们不见踪影。我的指尖拈住一片掉落衣襟的树叶,探究着脚下青石的马蹄印。我往空荡荡的身后看了一眼,有刹那间的失神,在草木旺盛的小道,思绪邈远。

循着满眼的绿,一头拴在树上的黑色小牛犊,蓦然闯入视野,它大大的眼睛天真地看向我,萌萌的,它或许好奇我们这些闯入者的来意吧。

距背水桥百余米处,废弃多年的个碧石铁路,像一位年迈的智者,静听山间鸟鸣,闲看花开花落。淡然不语。

白云飘过村庄,古树默默守望。经过来时的化石墙,有人又停步细看,也算一个告别吧。

从背水桥继续往东,麦冲桥正等待旅人的到访。

07沉默的车站及麦冲桥

大田山村。

驱车一刻钟后,一座被遗忘的车站,安然静立。

黄色斑驳的墙面,拱形门和一旁的绿色窗户被青砖密实地封住,绕着房子走了一圈,企图发现点文字,至少得有个站牌吧。房子的背面,左右分列两扇绿色木条窗,中间的门依然用青砖封得结结实实,让人无法窥其真容,也似一个巨人再也不能发声。正有些失望时,突然发现离屋檐不远的墙面,有“大田”两个泛黄的大字,不细看的话,是难以发现的。原来,这里是大田山火车站,曾经听说过好多次,今天终于亲见,心中有小小的惊喜。

走出车站,我们向着麦冲桥缓步而去。

土路两旁,热闹地长满野草,开着黄色、白色等不知名的星星点点的花儿。远山呈左高右低的V字形,白云漫过乌云,从山垭那边飘飞过来,很是壮观。土路的拐角处,放眼看去,一畦畦绿苗在白色的薄膜中探出瘦弱的身躯,有些广阔无垠的意味。低头的刹那,我惊诧地发现,另一条土路的两侧,都是用石块砌出来的,古驿道的痕迹赫然清晰地展露无遗。一旁的地里,村民正在收取花生,品尝了一粒,清香浸润舌尖。问,卖不?回复,不零卖,只能50斤或100斤的卖。回眸处,地里忙活的人们,汗水与阳光交织,红土地像一只巨大的托盘,盛满生香的果实。

拐过小路,走过排水沟旁的土路,一座古桥突兀地出现在眼前。桥洞上方长满低矮的绿树,桥洞下方布满杂草,没有河流的踪迹。透过桥洞,远远地似有铁路,有些怔然,一时搞不清情形。武老师说,这座桥名为麦冲桥,建于清代。以小河划分新寨、大田山。夕光在云朵中乍现,时间仓促,该返程了。在清代因一场瘟疫而消失的村庄——小梭罗村,只能遥遥相望。

回望今天走过的路径,以及那些延伸向远方的铁路,在眼前飘忽:323线国道、玉蒙铁路、鸡石高速、古驿道、个碧石铁路,这条古老的通道——东部的山间走廊,早在汉朝就已存在,唐朝时期兴盛。它们在这一方山野,像一个天地间的棋盘,勾勒着不同的经纬线,在往昔、在今天,甚或明天,任世间的风风雨雨,也不会折辱使命,让人心安。

或许,某天,我们会再次拂开丛生的枝蔓,找寻那些遗落在山野的脉络,重温历史印记,倾听经年的风声。一见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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