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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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
我的名字叫做泉，对了，就是泉水的泉。这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工作完了便回家。我的工作是个园林工艺师。现在的人文雅，总喜欢叫什么师，什么师的，比如说这个工程师，那个工程师，好像挂上这个称号之后，他们会觉得很高兴，很有脸面。说白了，园林工艺师其实就是一个管理园林的小工而已。这样我便可以向大家介绍一下了，我的工作在一个并不算小的公园里，管理着这个公园的园林，哪个地方的草长高了，不齐了，哪里的树木长的交缠到一起了，我便按照顺序剪去多余的部分，使之更整洁一点，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可以思考的东西，另外游人扔下的垃圾之类的，我也会去处理，这些人毕竟是太不自觉了，吃了东西往往随地一扔，但是我也不能站在背后说他们什么，因为那样的话他们会不高兴，朝我白眼，而且以后再也不来了，那么就影响到了公园的收益。所以呢！为了维护这些游客的利益，我不能劝说他们，只能自己慢慢地打扫。
这个公园里恋爱的人最多，我就不明白，那些恋爱的人为什么都聚集到公园里来，他们或许是为了安静吧！也可能是为了找一个可以亲热的地方。毕竟这个城市还是不那么开放，那样的事情不好在大街上直接显现出来，可是到了公园里，他们就肆无忌惮了，我就经常可以看到一些男女一跑进公园里就快步朝草丛后走去，还没等走到那边就急切地搂抱在了一起。
你们问我的年龄？我今年二十一岁，从一中专毕业后就工作了，本来小的时候是立志要考上大学的，可是后来却渐渐地力不从心了，也学不下去了，所以只能草草地上完了学，然后开始工作，我嘛！也羡慕那些上大学的人，每当看到他们三五成群地从校园中走出来，我都感到那是极其美好的事情。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我经常到大学里去找自己的弟弟玩，对了，我忘了说了，我有个弟弟，比我小一岁，那小子学习好，至少在我看来是不可思议的，小时候比我玩的还疯狂，可是到了高中后却突然变得文雅了，学习成绩也突飞猛进，最终还考上了优秀的大学。虽然他没有远去别的地方上大学，就在这个城市，但是他发誓以后还要考研究生，读博士。我是望尘莫及了。
你们要我说一下我的弟弟吗？好的，就说一下吧！那小子长的比我矮，但是比我精神，脸也比我白，大概是上学的缘故吧！小时候的时候，他就是我的跟屁虫，无论我走到哪里，他都跟到哪里，记得我还领着他去偷过桃子和枣，结果被人放狗追着跑，末了还被父亲教训了一顿，事后他虽然抱怨我，可是此后我干什么他还是会跟着。哪怕是和别人打架，虽然他很调皮，但是却从来不打架，当我和别人打架的时候，他便去拉架，背地里却推别人一把。我这个弟弟就是这么有意思。不过近来却不怎么和我说话了，可能是年龄大了的原因吧！成长就是会带来许多烦恼，我们每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烦恼中，根本没法顾及到别的人了。想当年我们兄弟俩的心是多么齐啊！可是现在不行了，在许多问题上，我们的观点都是不同的，甚至是针锋相对的，也不再像小时候，我说什么他都会听从，现在我说的他不赞同，他都会提出来，而且和我据理力争，丝毫不肯示弱。这就是男子汉的天性，思想越是理智便越是争强好胜。由于这些原因，我们说的话明显少了很多，见面的时候顶多是问候几句，此后便沉默寡言了。母亲见到这种情况也经常说：“兄弟俩怎么这么安静了。一点也不像是小时候了。”这时候弟弟便会回答：“我们长大了嘛！”
实话说，我宁愿没有长大，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和弟弟玩，那样我会觉得很高兴，可是现在的处境让我感到非常伤心。我们这是怎么了呢？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就产生了隔膜，可能是成长之后价值观、人生观、世界观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的缘故吧！我们不再像是小时候一样什么也不用想，只要玩便可以。现在我们要思考自己的生存方式，要为未来的生活做好打算，而且要像父母说的那样娶妻生子，还要……总之，这些事情真是让人心烦。
今天回家的路上，我恰好遇到了弟弟，我对他说：“你也回来了。”
他应了声。
“是的。”此后便没有说话，不像是小时候一样和我抢着进家门，转过身，冷漠地走了进去。
我觉得自己似乎该表示得热心一些，那样说不定我们兄弟俩的状态会有所好转，可是一想到要那么做的时候，我自己也就泄气了，因为我感到那是小孩子的举动，显得太幼稚了。
我走进屋子，朝着母亲喊了声：“妈妈，我回来了。”
母亲正在做饭，从厨房里露出头看了看我。
“今天回来的早啊！”
“今天没怎么工作，所以就早回来了。”
“哦！你弟弟也回来了。”
“我看到了。”我说。“他哪里去了？”
“没去哪里吧！一回来就把自己锁进房间里了，大概在里面看书吧！”
“哦！”
我朝弟弟所在的房间走去。可是正想敲门的时候，我的手又返回了，折回了自己的房间。
直到吃饭的时候，我才和弟弟打了个照面，不过我们都没有说什么话，爸妈也是。这一点不像是我们小时候的家了，那时候总是很热闹，有说有笑，我和弟弟甚至会满桌子围着跑，母亲也会让我们停下，但是那时候吃的特别香。如今一切好像都很僵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瞧着父母的眼神，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正在这时候，弟弟放下碗筷说：“我吃好了。”
“这么快就吃好了？”母亲抬起头问。
“是啊！我先回房间了。”
说罢，弟弟又返回了房间。我吃了一会儿，也返回了房间里。然后望着外面苍翠的树木发呆，这就是年龄变大的特征，经常对着什么东西发呆，哪怕是什么也不想，哪怕是没有看头的东西。
冰
我的名字叫做冰。关于我的名字，父母是这样给我解释的：因为哥哥叫泉，而泉到了冬天自然会结成冰，所以他们就给我起了冰的名字。我现在在一所大学念书，还有不到两年就毕业了。其实我也希望快快毕业，好赶紧工作，之前的时候我还曾想考研究生，读博士，可是现在压根没有那样的心了。因为中国的情况太特殊了，即使念到博士似乎也没什么用，也许到头来什么东西也没学到，还浪费了大好的时间。
我哥哥比我大一岁，对于他我一直搞不明白。当年的时候，他学习是很好的，还和我信誓旦旦的说考什么样子的大学，可是最后连高中都没有考上。这可奇怪啦！按照他的能力考上高中应该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可是最终他却只是上了一所中专，然后就开始工作了。其实我一直希望哥哥上大学，毕竟他从小就是我的榜样。所以他就这样工作让我感到很伤心。每天看到他疲倦地回家，我总想安慰他一下，可是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我怕哥哥想到以后我们之间的差距。其实，这一点连我自己都没有想过，不过，毕竟自己没想过的事情别人未必没想过。要是那样，哥哥会更明显地拒绝我的安慰，反而当作是一种侮辱，虽然我们彼此是兄弟，可是年龄大了之后，兄弟情谊就渐渐地淡了，被社会风气和生活习惯给慢慢冲得不像以前那样了。其实我也很怀念小时候的样子，怀念哥哥带着我到处去玩，偷东西吃的样子。现在我们已经有好长时间没有好好说过话了，虽然他时常会去学校找我，可是我们只是围着校园逛悠，很少说什么话，小时候的事情就不用说了，我们俩似乎很忌讳提到小时候的事情。那似乎是我们俩最美好的梦，面对现实不想让它破碎，所以都刻意地躲避着。
前几天的时候，哥哥去找我玩，而且身边带了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少女。那个少女穿着乳白色的休闲鞋子，上身是淡黄色的棉衬衫，下身是牛仔裤。哥哥没有向我介绍，我便也没有问。再说这样的事情很明显了，不用介绍也可以看得出来，那就是哥哥新近交的女朋友。
和哥哥还有那个女子走在校园中的时候，我感到一丝丝忧虑。因为哥哥有了女朋友之后，我们俩之间的关系势必更加淡了。因为恋爱，哥哥也许没有多余的精力来看我了。
不过嘛！我还是由衷地感到欢喜，毕竟这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哥哥最终还是要找女朋友的，那个女孩看上去还不错，很文雅，我也没有问哥哥是怎么认识的，以及有关于她的一些情况，因为我知道，哥哥想和我说的话，自然会告诉我的。
泉
这个周末我终于找了个机会，约弟弟一起到公园里去玩。他以前也常常说想看看我工作的场所，我说那样的工作是没什么可看的，想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再说，那个公园我们小的时候也经常去。冰上了大学后，我还暗示他有空的时候带着女孩去公园约会，可是我从来没见过他来过。
这次他答应的倒是蛮痛快的。末了还问我要带那个女孩子一起吗？我说，你要是觉得没有妨碍的话就可以。我也是觉得只是我们两个似乎没话可说，毕竟这种情况已经维持好久了，所以叫上菊也可以。是的，那个女孩的名字叫做菊。上次我已经带着她去学校和冰见面了。我以为冰会问我呢！所以我就没有向他介绍，可是到了最后他竟然也没有开口问关于那个女孩的情况，也许是对女孩子的事情不感兴趣吧！
菊是我在公园认识的女孩。记得那时候我正在上班，结果看到一个女孩子伏在一棵树下哭泣，我便过去安慰她。后来知道原来她是失恋了，她告诉我说今天本来和男朋友约好来公园玩的，可是男朋友却还带了另外一个女孩来，而且还和她说，他们之间结束了，这次是来说明情况的，结果她就看着男朋友和那个女孩子牵着手走开了。我安慰了她一番，问她怎么不上去朝那个男人打一巴掌。她在哭泣的间歇中对我说打了，而且不止打了一巴掌，但是没有什么用处，他走了，我也没有解恨，只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就被抛弃了。
也许是因为安慰她的缘故吧！她竟然说是喜欢上了我，这一点于我来说也简直不可思议，我们就是见了一面，她怎么会喜欢上我呢！可能是失恋的女孩想寻求安慰吧！不过我也没有说什么，也就是默认了。
我和菊在公园里游玩了一会儿，冰才前来。他朝我走来的时候说道：“我有点事情去了学校趟，所以回来晚了。”
我回答说：“没有事。”便拉着他向前走去。
冰像是有什么心事，一直都闷闷不乐的。我想找点娱乐的事情可以使他快乐起来，于是他建议他去玩海盗船了，去湖边划船了。可是他都一一拒绝了。
身边的菊却对我的建议表示赞同。冰便对我说：“你们两个去玩吧！我在这儿等你们。”
于是，我和菊去了湖边，租赁了一艘小船。冰自己在岸边走。那样子显得很落寞，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冰
这次哥哥约我到公园里玩，我本来想早来的。可是学校的同学和别人打架了。他们叫我去帮忙一起将那人送医院，所以来到公园的时候已经晚点了。虽然哥哥的脸上尽量显出高兴的样子，但是我还是从他的眼中发现那么一丝幽怨。
我想说点什么以便缓和我们眼下的气氛。可是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时候哥哥建议我去划船。但是我拒绝了。其实我是想与他一起散散步，就像我们小时候的样子。开开玩笑，说些笑话，然后一起笑倒在草坪上。可是哥哥的女朋友同意，于是哥哥便陪她去那边玩了。我就只能坐在草地上，望着公园四周的景象。
当我正在思考着其他的事情时，突然听到河边传来了救命声，我回过头的时候，只见船上只有哥哥一个人，于是我跑了过去。哥哥向来不会游泳的，我还记得小时候我们去游泳的时候，我和比我年轻更小的孩子一起在水中浮动着，哥哥就只是站在一边看，看我沉到水里面，他就在一边对我喊：“小心一点。”我就从水下出来，用手擦擦头发上的水，朝他做鬼脸。我走到河边的时候，什么都没想，脱下衣服就跳了进去。那个小湖没有外来水源，所以味道很大，我看到菊在水中挣扎着，整个身子在水面上扑腾，还一边下沉着，我的脚用了一下力，过去的时候，我感觉有股力量拉住了我的衣服，我没有救人的经验，险些被她拉近水中，幸好这时候我急中生智，从后面将她的胸搂住，然后拖着她向岸边走去。这时候她安静了下来，当到岸边的时候，她已经彻底安静下来了。哥哥将船靠到了岸边，然后从船上跳下来，跑到了菊的身边，我躺在一边，喘着粗气，我发现太阳的光线很柔和，一边的树叶被风吹得哗哗作响。这真是个美妙的世界。可是不知道怎么地，我感觉自己的心里有股淡淡的忧伤。
哥哥脱下自己的衣服，给菊披上，然后扶她起来，我看到这种情况，故意扭过了头，望着那边的樱花。满树的樱花飘落，美极了，有些花瓣还在风中飘落。这时候我听到哥哥对我说：“没事吧！”我回过头的时候，见哥哥的手伸在我的面前，我迟疑了一下，伸出了手，他把我拉了起来。我们三个便一面朝外面走去。
菊在路上对我说：“谢谢你了。”我回答说：“没事。应该的。要是掉下去的是哥哥，我也会马上跳下去。”
这时候哥哥朝我笑了笑，说道：“我不会游泳，才不会傻地往水里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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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次在公园遇到冰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最近他好像挺忙的样子。也许是和某个女孩子好上了吧！总之很少回家。每次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我都对他说，要他周末的时候抽空回家看看，可是他还是没回来，他说自己很忙，只能呆在学校里面。我也无话可说，再说，我的工作也变得匆忙起来，因为秋天马上就要到来了，所以修建的树木格外多。好比说这边的松树，那边的杉木，都需要修建，而且大部分都很难修整，因为那高大的松树和杉木都耸入云霄。
不过进了秋天，公园谈情说爱的情侣倒是少了很多，一方面是因为落叶后，少了许多给他们遮挡的树叶，另一方面落叶的萧条景象使人感到悲伤。就连海边，人也少了很多，和夏天的时候一比简直要差远了。我和几个同事做着这样孤独而无聊的工作，直到深夜的时候才能返回家中。
父母自从退休之后，大部分时间就是呆在家里，最多也就是到门口前的小区去散散步，一点也不像是以前，跑半个城市去上班。
回到家中，我除了听点广播外就是睡觉。闲着的时候会去和菊出去逛逛街，买点衣服，吃顿饭。
菊在这几个月中换了好几份工作，可是她都说不喜欢。本来我想对她说：“慢慢就好了，再说眼下的经济情况本来就不好。一个女孩子，不应该那么挑剔的。”可是最终我什么都没说，对她的抱怨表示着赞同。
有一天外出吃饭的时候，菊突然向我问道：“泉，我们什么时候会结婚呢？”
“结婚？”我思索着，我还从来没有结婚的念头过。
“你说将来我们会结婚的吧？”
“当然了。”我说道。“我们会结婚的。”
“可是什么时候呢？”
我看到菊的眼神，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问到这个问题，而且眼神有些怕人，我几乎都不敢正视她了。
“我弟弟还上大学呢！等他毕业之后我们就结婚。”
当我这么说的时候，菊就没有再说什么。可是我感觉有种不自在的感觉。
到了周末的时候，我去学校找了一趟冰。他正和几个人在那里打网球。我就在一边站着。
冰在运动的时候看上去很有活力，特别是打网球的时候，姿势显得那么优美。
见到我在一边，他将网球拍递给了一个同学，然后朝我走了过来。
“哥，你怎么来了？”
“从这里经过，顺便来看看你。你有好久没回家了吧？”
“你来好久了吗？干嘛不叫我一声呢！”
于是我和冰走进了对面的那个餐厅，上自习的学生都抱着课本从眼前走过。树上的喜鹊不断地鸣叫着，这个学校的树木上有许多喜鹊的巢穴。
“在学校很忙吗？”
“还好。”冰回答。
“你很郁闷吗？冰，要是你一直这样下去，父母会担心你的，我也会担心你。”
“没有啊！怎么了？”冰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就好。我不担心别人，我只担心你，因为你是我的弟弟。”
冰的眼神，给我一种忧伤的感觉，我实在无法知道他的内心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冰
前几天的时候哥哥来找过我。也许是觉得我长久没回家的缘故吧！不过我也确实有很久没回家了，虽然离家仅仅六十里路，可是不知道怎么地，一想起家我就不想回去，我不想以我这种状态去面对父母，面对哥哥。我和哥哥吃饭的时候，没想到他问我那样的问题，其实我不是郁闷，而是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关系究竟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成长之后，我觉得和哥哥，和家里的关系都变得很奇怪了。这根本不是我想看到的情况，可是我越是想去改善，他们越以为我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也就只能躲避在学校里，不回去，因为只有和同学在一起，我才不会去想那些问题，不去思索我们之间的关系到底出了什么差错。
在哥哥找过我没几天，菊竟然来学校找我了。当时我正好下课，要去上另外的两节课，两个教室之间隔着很长的一段路，差不多要走十分钟左右。我刚下楼的时候，就见菊在花坛前面的小水池那儿等我。看到我出来了，她的眼神显得有些不自然，我不知道她和哥哥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走到我的面前问：“你要上课吗？”
“还有两节。你等我一下好吗？”
我看到她低着头，什么话也没说。于是我拉住一个同班的同学对他说：“帮我签一下名字，后两节课我不去了。”
然后我走到菊的面前，她抬起了头。我说：
“找个可以说话的地方，好吗？”
我本来想和她去操场那边，可是有班级在那里上足球课，满是人的样子。于是我便和她朝校外走去。我们找到了一间咖啡吧。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她只是在那里沉吟，我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么，可是却把我急坏了。难道是哥哥发生了什么事情吗？可是家里怎么没打电话给我任何消息。
当咖啡上来之后，她才抬起头对我说：“其实我来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
接着她又对我说：“泉有对你说过我们是怎么相识的吗？”
“没有。”我回答说。
“你们兄弟两个都很少谈事情吗？”
“也谈，不过，最近这几年确实很少了。毕竟，我们都长大了嘛！每个人都属于自己的隐私。”
“前段时间的时候，我问泉我们什么时候结婚……”菊说到这里，后面的话隐没了。
“哥哥说是什么时候？”
“泉说你还在上学，等你毕业工作的时候。”
“什么嘛！我上学和哥哥结婚是两码事啊！再说，我可不愿意让自己来耽误哥哥的幸福，也许我还上硕士博士，那样哥哥岂不是要等到三十多岁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可是你哥哥有他自己的想法吧！”
“放心吧！等有时间的时候，我会找哥哥谈一下的。其实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哥哥能获得幸福。”
“那你呢？”
“我？我的事情还什么都不知道呢！我感觉自己现在还是一个幼稚的孩子呢！虽然哥哥比我大一岁，可是哥哥比我成熟多了。那些事情，我还从来没有考虑过呢！感觉离我很遥远。”
“是啊！结婚还要考虑房子啦以及其他的细节问题。”
“放心吧！我会全力支持哥哥的，我家里也会全力支持哥哥的。”
“那你呢？”菊又这么问了一句。
“我？哥哥是老大嘛！再说我们大家都希望他能够幸福。”
“房子之类的你全都给了泉，难道你什么都不要吗？将来这些问题你也是要面对的。”
“这个你放心吧！我会和父母说，让他们给哥哥买房子的。至于我，以后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呢！我要哥哥的幸福就行了，不要任何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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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转眼间又到了春天，树木都开始萌发了新芽。看到公园的这种景象，我都会感觉很高兴。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看到美丽的樱花盛开了，那时候公园里就会人山人海，热闹极了。
上周的时候，我和菊订了婚。实话说，我根本不愿意订婚，更不愿意这么早结婚，父母倒是没有说什么，倒是冰对我说：“快点订婚吧！对菊也是一种责任。”
我听了冰的话便订婚了。订婚的那天冰正好上课，所以回来得格外晚。当天晚上我们一家人都格外高兴，当家里的亲戚朋友都散去后，父母回房休息了。大厅里只剩下我、菊和冰坐在那里，我们两个喝了点酒。然后我看到冰的脸上有些红了。我们兄弟两个都不胜酒力。没想到冰这时候对我说：“哥哥，再过段时间你就另外买房子吧！”
“这个再说吧！我的工作本来也不是很好。等缓和缓和再说吧！”
“不用再等了。”冰说，“我会和父母说的，要他们拿出钱来给你买房子。再说我明年也要毕业了，等工作之后就用不着花家里的钱了。”
“可是你还要上硕士、博士呢！”
“这个你不用担心了，什么硕士、博士的，我从来就没打算要上。”
听到冰说的这句话，我的心里有些伤心。我不知道他怎么了，难道他已经决定放弃了年少时的梦想了吗？他现在的这种状态让我感觉难受。
“冰，你应该为自己想想，你以后该怎么办？”
冰将那杯酒全喝下去了。我知道他已经完全喝醉了。他醉眼朦胧地说：“我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想。你能够幸福，这就是我最大的愿望。”
“冰。”我这样喊着，眼泪几乎要掉下来了。我本来想等菊走后和他好好地谈一番，可是这时候他一下从沙发上滑倒了地上。我和菊将他扶起来的时候，他已经醉的进入了睡眠中。
冰
哥哥终于订婚了，这让我感到很高兴。在他订婚的那天晚上，是我平生第一次喝醉酒，之前同学过生日，我都是浅尝即止，可是哥哥订婚，我感到由衷的高兴，所以才喝了这么多酒。我终于能看到哥哥幸福了，这是我从小就有的愿望。
不过，我心中同时也变得失落，哥哥将组建自己的家庭了，以后他还会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更不能坐在一起像小时候那样交谈了。一想到我们的关系会更加冷淡，我就难道得落泪。可是没有办法，我毕竟还是希望哥哥是幸福的，只有他幸福，任何牺牲都是值得的。
一个周末回家的时候，我看到哥哥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中，父亲在书房里看书，母亲在厨房中做饭。哥哥的脸上有种特殊的表情，可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是却让我感到害怕，看到他在沉思，我便没有和他打招呼走进了自己的卧室。当我拿起本书看的时候，这时候哥哥从外面走了进来。
他将房门闭上，然后站在房门那儿对我说：“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
“和同学打网球了。一打起来就忘记了时间。”
我看到哥哥的嘴巴似乎要说些什么，可是他好像又阻止着不让自己说出来，我看到他的表情痛苦极了，真叫我心里难受。我放下书，朝他走过去，将手放在他的肩上，问道：“哥哥，发生什么事情了？”
“……”哥哥刚要开口，这时外面传来母亲喊我们吃饭的声音。他便回过头，拉开门子，对我说：“我们先去吃饭吧！”
吃饭的时候，哥哥不像是平时那样话多，这次他一句话都没说，饭桌上出奇地平静，只可以听到碗筷相碰的声音。以前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哥哥总是滔滔不绝地讲他在公园中见到的景象，连父母都忍不住叫他少说点。可是他这次这么反常，令我们大家都不适应。父母也许是年纪大了，心情平静地如死水一般了，即使发现了哥哥的异常，也不会开口去问什么。只有我自己忍耐着，想同哥哥谈一谈。哥哥只是吃了很少的饭菜，我也是。
当哥哥走回他卧室的时候，我也跟着一起进去了。他将一支烟放在嘴上，点燃了。平时我在的时候，他都是不抽烟的，说是在外面抽没事，在家里不能给我做这样的坏榜样。今天他究竟怎么了？难道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吗？我没有去反对他抽烟，可是他刚点燃，就又将烟头熄灭了，放在一旁的桌子上，他在小房间里来回不停地走动着，我拉住他的胳膊说：“哥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什么。”他这时候说话的声音充满了颤抖，让我感到恐惧。他从桌子上拿起刚才熄灭的烟头，然后拉开门子走了出去，我朝他喊道：“你要去哪儿？”
“去后面的花园散散步。”
我在哥哥的房间里等了好久，他都没有回来，于是我便返回了自己的房间。我迟疑是不是该出去找他，但是我更害怕他会躲避我，所以我劝说自己不要着急，哥哥是个很坚强的人，无论遇到什么事情，都能处理好的。
过了半夜的时候，我才听到哥哥进屋的声音，我想马上走过去找他谈谈，可是我还是忍住了，只要哥哥想说，他一定会来找我谈的，即使我去找他，他不想说也是无济于事，我知道哥哥的性格。
我本来想拿起本书来看，可是一点都看不下去，心情烦躁得很，这时候我听到了敲门声。
“冰，睡了吗？”
“门没有关。”我回答说。
我借着灯光看到哥哥那张阴郁的脸，简直像遭受了什么打击一样。看到哥哥这个样子，我都不敢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事情了。
当我和哥哥的目光相遇的时候，我发现他眼中充满了泪水，看到我迟疑的目光，他在我的身边坐了下来。
“菊要结婚了。”他低声说道。
“那是好事啊！你就可以幸福了。”
“幸福？我不需要幸福。”哥哥大声嚷道，我感觉这么大声音父母那边几乎都听到了，我惊异地望着他。
他继而将手放在我的膝盖上，流着泪对我说：“我不该对你这么大声的，对不起。”
“哥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倒是告诉我啊！”
我心急如焚，真不知道有什么更糟糕的事情会发生。
“菊爱的不是我，你知道吗？”
“什么？”我像是遭到了打击一样，我感受到了哥哥的痛苦。“那么会是谁？”
“难道你这么想知道吗？”
“……”
“那个人就是你。”
“什么？不可能，这不可能。”我嚷道。
“我也希望不可能，但这就是事实。是今天菊告诉我的。她说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就爱上了你。因为她知道你懂得游泳，所以在公园的船上她故意失足掉下去，好让你把她救上来。”
“这一切我真的都不知道，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我心烦意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简直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但这一切都是事实。都是事实，你知道吗？”
哥哥的眼泪顺着脸颊流着，我不知道说什么话来安慰哥哥。我知道最糟糕的情况已经发生了。
这时候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只听到母亲在外面喊道：“要是没事就早点睡觉。”
哥哥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只是哽咽着，我望着窗外的黑夜，那茫茫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清楚。
泉
现在我多么后悔告诉冰那件事情。我应该自己去承担事情的后果的。可是我不知道怎么地，我已经失去了理智。到了第二天一早我去找冰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有了他的影子。母亲告诉我他已经返回学校了。一周之后我去找他，可是我没见到他，只是他的同学走出来和我说：“冰很忙，让我和你说一声。”
我为什么要告诉冰那些呢？难道我想要冰拒绝菊，然后让她回到我的身边来吗？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我是要告诉他，有个女孩这样爱着他，虽然她是菊，是曾经爱过我的人。可是只要她能从中把冰解救出来，那么我也很高兴。我宁愿菊和冰在一起，再说我的前途也没有什么希望，冰将来是一个有前途的人，他能带给菊更好的幸福。我本来想和他谈一谈，问他喜欢喜欢菊，要是他喜欢的话，我就打算放弃菊，让他们两个在一起。可是我不知道冰是怎么想的，我再也没有见过他，甚至打电话过去他都只是心情烦躁地说：“让我好好静一下吧！”可是事情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我真害怕冰不因此而内疚，以为是他害了我。可是我能怎么办呢？我不知道。我只能祈祷冰能够从中走出来，不要怪罪自己。
我自己呢！我也陷入了痛苦之中。我的同事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对我说，我不像是以前那么活泼了。我回答说：“痛苦总是让人成长的，而且是严肃的成长。”我失去了笑容，整天满腹忧愁，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我担心冰，同时也担心菊，不过我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她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一种什么情况。总之，现实的一切都很糟糕。在过去的时候，我还从来没有面对过这样的事情。谁来告诉我怎么办呢？
冰
本来我以为哥哥会因此而幸福的，可是我没想到是自己毁灭了哥哥的幸福。我看到哥哥是那样的痛苦。从出生到现在，我还没有见过哥哥这么伤心过。一切都是我的错，我已经没脸再见哥哥了。以后的我该怎么面对哥哥呢？哥哥来找过我好几次，看样子是要和我谈一下关于菊的事情，可是我一点都不想听，我也从来没想过要去喜欢谁，只有我的哥哥，才是我最喜欢的。再说了，要是我拥有了菊，那哥哥该怎么办呢？以后我们该如何面对呢？这样的事情绝不能发生，我不能看着哥哥天天伤心。要是早知道这样的话，我不应该让哥哥订婚，不应该让他陷入爱情的漩涡，我看到哥哥陷得如此之深，恐怕都很难出来了。照这样下去，哥哥一定会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让我担心，让我忧伤的人。我不希望看到那样一个哥哥。可是我该怎么办呢？
在学校里，我尽量学习，不去想那些事情。中间的时候，菊来找过我一次，也许是想为这件事情感到抱歉，可是我根本不想见她。只要一想到她，我就会想到因为她受到的伤害，现在我真希望哥哥从来就不曾认识她，那样哥哥还是以前那个活泼开朗的人。我拒绝了她，不知道她是什么心情，可是我已经不想去揣测了。
学东西累了的时候，我就和同学去打网球，有时候也会踢足球，一直到累地不能思想了为止，回到宿舍洗个澡，然后趴在床上就能进入梦乡，到了第二天继续这样的工作。总之，我不能让自己闲下来，因为一闲下来我就会想到那件事，这会让我觉得痛苦。
昨天的时候，我收到了哥哥的一封信。但是我没有看，扔在床上就去打网球了。因为我害怕里面有我所不想看到的东西。
晚上回来准备睡觉的时候，我才想起床上的信。我便撕开看了看。上面写道：
冰，我知道我给你带来了痛苦。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本来不想对你说这件事的，可是我控制不住。本来我以为你对菊或者是有感情的，哪怕只有那么一点，我也可以因此感到安慰，我希望你们两个在一起，我宁愿这样孤单下去。可是我看到你消沉了，你变得忧郁了。也许我也变得这样了，但是我不希望你一直这样下去，我要你出来，因为你从来都不知道，你是我的希望，在学业上，我向来都认为你是一个值得称赞的小子，可是你如今这种状态，不得不让我感到担心。我知道你现在不想和我说话，可是我还是想和你说点东西。真讨厌，我也不知道现在该说什么好。总之你能让我知道你现在的情况就好。我不想你在臆想中，谁也不理睬，至少我还是你的哥哥，你唯一的哥哥。
看完的时候，我热泪盈眶，但是我还是犹豫不决。我怕再次给哥哥带来痛苦，我更害怕他知道我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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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冰去信之后，一连三四天都没有收到他的任何回复，甚至连个电话都没有，这让我感到心情焦急。每天晚上下了班我都早早地回家，但是我看到冰不在家我自己在家里也呆不住，我就沿着海边走，夏季已经快到来了，记得上周的时候，樱花都已经凋谢了。本来我以为看到樱花能给我带来美的享受，可是这次却是无限的忧伤。我清扫着地面的樱花，感觉就像是在清扫自己的感情一样痛苦。海边的人多了，特别是恋爱中的男女，他们都在海边玩耍，接吻。一看到那种景象我就难过得要命，我离开那些人，独自向前走着，可是走到哪里都是人，只有走到八大关的时候，人才少了下来，可是拍摄婚纱的和拍摄电影的人却在那里占据着空间，让人觉得很讨厌。
当我回家的时候，我见到了菊。她在我回家的路上等待我。我看到她的样子，特别不是滋味，我本来想绕开她走过去，可是显然已经不行了，我看到她朝我走了过来。她的样子显得很憔悴，好像风要将她吹倒一样，可是如今我不能再去安慰她什么，更不能上前去扶住她。我只能用忧伤的眼神望着她。
我不知道我们两个该说什么好。她和我并肩行走。就这样在路上走着，过了一会儿，她说：“我曾经去找过冰。”
听到她这么说的时候，我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了。难道冰见她了，和她谈了什么，让她回到我的身边来，甚至是冰决定接受她。无论哪种结果都是让我既希望又伤心。我宁愿这件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
“可是他没有见我。”她说。
我的心情一下子放松了下来。但是其他的忧伤又从心底产生了。是啊！我不愿意看到她这么伤心，她明显地瘦了，难道说她也因此遭受了巨大的精神打击吗？我想安慰她，可是我一想到我的处境，我就什么也不想说了。冰、菊，还有我，我们谁不是处于痛苦之中的呢！难道我该责骂菊，说是她的错误吗？说一切都是因为她的错爱引起的，我从一开始就不该认识她，或者一开始就应该当作朋友，让她去喜欢冰。可是那一切都只是假设，现实是，爱让每个人都心神疲惫，固然爱情没有任何错误，可是它同时伤害了三个年轻人。他们都抱着各自的悲伤，生活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三个人都不敢轻易选择，害怕一选择对另外的两个人产生严重的影响。可是这件事情，该怎么办才好呢？
菊一下子扑倒在我的怀里，手颤抖地抓着我的胳膊，眼眶里充满了泪水，望着我的眼神是那么地忧伤。她情不自禁地说道：“你没看到我在哭吗？没看到我在哭吗？”说着眼泪顺着脸颊哗哗地往下流。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自己的眼睛也逐渐朦胧了。
到我们分手的时候，我一句话也没有说。我的心里充满了忧愁。当回到家中的时候，母亲告诉我，家里有一封冰写来的信。我马上接了过来。母亲喃喃地抱怨道：“离家这么近，不回来说，也不打电话，干嘛要写信。”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撕开信看起来。上面写道：
亲爱的哥哥，我对不起你，是我导致你今天的状况的。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知道自己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痛苦。我本来以为你会获得幸福的，为此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可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今天这个样子。我本来不想给你回信，可是我犹豫再三，还是决定和你说说，我怕不和你说你会更加担心。我现在在学校很好，除了学习就是打网球，偶尔还出去玩玩，再有两个月就要放暑假了，可是我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家，过了这个暑假我就要开始实习了，所以我想提前就去适应一下环境。虽然地方还没找好，可是老师帮我们联系了几个单位，我也许会去，遗憾的是那个地方离家有点远，不过要是可以去的话，我还是会畅快地去的。这样我整个暑假就不会回家了，我会直接去实习，也许过年的时候再回家，也许会等待正式工作的时候。
看到冰的信。我整个心儿充满了忧愁。很明显他在躲避着我，他不想和我见面。甚至连暑假都不想回来了。同时我也感到一种异样的温馨感。我们兄弟两个还从来没有这样通过信来交流。既然他不想和我通电话，也不想见我，那么就让我们用信保持着联系吧！
冰
夏天很快就到来了，天气虽然还不是很热，但是校园里的人们都已经换上了夏装，特别是那些少女们，早就穿上了漂亮的裙子。哥哥告诉我他最近的情况好多了，这一点让我欣慰，他说自己可能要换工作，我问他要换什么工作，他没有告诉我具体工作，只是说还没有想清楚。无论他从事任何工作，我都会遵从他的决定的。暑假快要到来了，老师已经帮我联系好了一个实习单位，在城阳那边，过去的话吃住当然都在那边，我就没有时间再回家了。虽然可以有一周的休息时间让我们回家，可是我对老师说，我回家没什么事情，就不回去了，便跟着老师直接去了单位，虽然只有我一个实习生，但我还是努力学习，天天忙的要命。是啊！那工作是很累，可是让我感觉很充实，我就是需要这种充实感。
我没有可以谈心的伙伴，虽然单位也有许多和我差不多年轻的人，可是我总觉得我们格格不入，我总是独自在那里学习。有一天一个和我差不多年龄的男孩走到我的身边说：“你是实习生吗？”
我点了点头，他说：“你应该融入人群，和那些人打成一片，要是你这个性子，将来工作是不行的。”
“也许。”我微笑了一下。我看到他的手上包扎着白布。看到我在看他的手，他扬起来对我说：“前几天不小心受伤了，这不还不能动。”
我们闲聊了一会儿他就走了。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有些羡慕他。
周末的时候，单位会发给职工们一些免费的电影票，我就同他们一起去观看，不过都是些不叫座的电影，所以才分摊给单位。每天回来的时候他们都买得大包小包的，像是过日子的样子，相比而言，我过的真不叫生活。
泉
冰暑假后果然没有回来。我到学校去找他的时候，他已经去别的单位实习了。这真让我担心。人家都有一段时间回家呆上几天，他干嘛不回家，非要急着去单位呢！真不明白他的想法。他告诉我去单位之后忙的时候比较多，所以就少点给我写信，刚开始我一周还能收到两封信，到了后来，两周才能收到一封信了。每次我问他为什么，他总是说在信中没话可说。天天都是那些事情。我说，哪怕是最繁琐的事情，我也愿意听你说出来，讲给我听。可是情况冰没有任何改观。好歹地一周有一封信，他也很少给父母打电话，父母得知的他的消息，都是从我的口中得知的。不过父母也没问什么，只是说：“冰有自己的想法，就让他去做吧！”
我偶尔会和菊见上一面，她的情况没有丝毫改观。但是我知道，我们的感情已经完了，我无论做怎样的努力，也无法去挽回了。我希望冰能接受她的感情，可是我后来从来没和他说过这件事情。我只能偶尔请菊吃顿饭，然后听她对我倾诉一番，然后我们两个就散去，再也没有谈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好像也从来没谈什么实质性的问题。
关于我和菊之间发生的事情，父母从来没有问过，也许他们大体上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不过觉得即使知道也不能干涉或者是改变什么，所以就当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有一天傍晚，我正在冰的房间里拿着他的书看，这时候停到外面有一个低低的声音在喊：“冰，你在吗？”
我细细倾听，那好像是菊的声音。我没有应声。但是不一会儿，后面又传来了声音：“泉，你在吗？”
我还是没有应声，但是我出去了。我看到在后院的菊。她的眼神可怕的吓人，恐惧在它的眼珠里打转。我朝她走了过去，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我感觉她就快要倒掉了。果然，还没等我走到她的面前，她就瘫倒在地了。我忙跑过去，将她扶起来，然后坐在不远处的一张石凳上，菊的眼泪还是在眼珠里盘旋，可是精神上稍微好了一点。我望着她说：“你就这么爱冰吗？”
“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她茫然回答道，显得不知所措。
我搂着她的肩膀，她只是颤抖。我很难想象以前那个充满活力的姑娘怎么能变成今天这个样子。我实在是太痛苦了，与我的爱相比，她的爱要比我沉重多了。几乎都要将她击垮了。
“冰去实习了，暑假不回来了，过年之前也可能不回来了。也许是为了刻意逃避什么东西吧！不过有时间的话我一定会和他谈谈的。你放心吧！”
我将她的手放在我的双手之间，可是我感觉到她只是在颤抖，连心脏的跳动，我都可以感觉得到。
冰
今天我收到了哥哥一封莫名其妙的信。他说要我去接受菊。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她是哥哥的女人，我从来就没有想象过。再说了，我现在根本没有谈情说爱的心情。我现在连自己都摆脱不了，更不用说再加上一个女人了。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哥哥的问题，所以我就没给他回信，过了一周，哥哥给我打来了电话，我都没有接，因为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后来为了让哥哥不再打电话来。我就给哥哥写了这么一封信：
哥哥，你要我去爱菊，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宁愿你杀死我。你难道忘记了造成你今天的原因是什么吗？难道你忘记了你的爱吗？即使出于道德考虑，我也不能做这样的事情。你的请求我是决不能答应的。即使我爱菊，我也不能答应，这一点你能明白吗？难道你要让这爱将我们三个都毁灭吗？我现在只想工作，其他的事情什么都不想想。顺便问一下你换工作的事情，你感觉什么工作会让自己快乐，就去做什么工作吧！我支持你。
我给哥哥寄去这封信之后，好久都没有听到哥哥的消息，一般我给哥哥写信，都是会在第二天或者是第三天收到哥哥的答复的，可是这一次却没有，这让我觉得不安极了。难道哥哥又一次被我伤害了吗？我不希望这样。幸好工作的事情很忙，我整天忙这里忙那里，最近我已经对工作有了初步的认识，而且能做一点实质性的事情了，那些老工人都很热心地教我，这让我感到很高兴，我的食欲也增强了，和他们在一起，我能吃以前两倍的东西了。我还和他们一样，站在洗手间里用凉水冲澡，本来我觉得那样是很不雅的一件事情，可是做了之后，我觉得也没什么，反而心里很舒畅。
闲着没事的时候，他们都会叫我去打牌，虽然我不想打，可是还是耐心地去和他们打，有时候一直到了深夜才能休息。不过这让我觉得和以前上学的时候有所不同。那些人好像都无所顾虑的样子，而且即使遭受了伤害，也全然不当回事，就好比那个伤了手指的人，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手指是否受伤了，他还因此高兴，避免了工作繁忙的事情。我也看到过一些失恋的人，他们喝一通酒，连着喝上两天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我很惊奇地看着他们，他们只是对我说：“感情嘛！有的是。女人嘛！也有的是。只要别太执着就行。”是啊！他们说的是对，可是我怎么也看不透，他们怎么就能那么轻松地解脱出来，无论什么事情，好像昨天和今天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今天和明天的关系也不大，哪怕昨天失恋了，今天他们又恢复前天那个充满活力的人了。还有他们只是吃喝玩乐，从来不去想明天的事情，未来更没有认真构思过，他们告诉我，那都是学生想的玩意，在现实中根本用不到，现实中要懂得就是吃喝玩乐，生活在当下，这就够了，也只有这样享受，人生才能是快乐的，及时娱乐，这是多么形象的至理名言啊！也许他们说的对，至少我也和他们一样了，因为我和他们生活在一起，虽然我的思想还不能朝他们靠拢。
泉
收到冰的信的时候，你们不知道我有多么绝望，因为这是唯一可以解救我的办法，唯一可以解救菊的办法。可是冰拒绝了。是啊！我不能去要求冰做什么，虽然我是他哥哥，我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我都分不清楚，我怎么能要求他去做那些事情呢！我只不过把它当作最终的希望而已。当我看到菊的样子时，我就知道这件事情坏了。上帝在惩罚她了，要将她毁灭了。可是我还是爱着她的，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就这样被毁灭呢！
现在我反而觉得我和冰、菊都不见面是好的，我一辈子也不想再见到他们了。我的处境是多么痛苦，多么绝望，我一点都找不到自己要走的道路了。我在公园里四处游走，可是无论是看到树木，还是行人，我的目光都会缩回来，我不敢去看任何东西。所有的一切都让我心痛欲碎。
前几天的时候，我和菊吃完饭走在海边。我试着去牵她手，她当时怔了一下，但是没有反对，我们就这样在沙滩上走着，可不一会儿，我们的手就自动分开了。我不知道这是因为什么原因。是啊！我们不能再像是以前那样，十指紧扣在一起，那样怎么也不累，怎么也能永远地牵在一起。可是如今，我们产生了一种不自然地排斥，即使我牵着她的手，我的手也就自动离开了她。当海风吹过来的时候，我搂着她的肩膀，可是我感觉到的是搂着悲哀的化身，而不是恋人那种幸福的感觉。现在我已经彻底明白了，爱已经远离了我们，剩下的只是罪恶和惩罚。可是我们不是有罪的人啊！爱啊！真是让人痛苦的东西。倘若一个人不曾投入其中，有谁能知道爱情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呢？
我感觉我已经无能为力了。现在我也不去设想要冰来改变这一切了。是啊！我不要冰深陷其中，他的人生还刚刚起步，倘若我把他置入这样的痛苦中，那么他一生会活得很沉重，而且他本来就是一个忧郁的少年。从信中看出来他和别人在一起性格刚刚有所好转，我怎么能再残忍地将他送上那条痛苦的道路呢！既然是痛苦的，就应该让我自己来承担，即使是冰的痛苦，也要由我来承担，那样他就可以过幸福的生活。
是啊！所有的痛苦都由我来承担吧！所有的惩罚也都由我来承担吧！只求别降临在其他人的身上。当从公园里回来的时候，我忧伤地走在大街上，看到那片汹涌的大海，我已经逐渐下定了这个决心：离开这个世界。
冰
这些天我一直处于惶恐不安中，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会发生。当我接到母亲的电话时，我的精神几乎要崩溃了。母亲告诉我哥哥去世了。他去世了，和菊在海边殉情了，早上去海边散步的人发现他们的时候，他们已经失去了呼吸，依偎在一起，像是一对可怜又幸福的伴侣。
听到这个消息，我连请假都没来得及，就立马坐上车返回了家中，我看到哥哥躺在床上安静的样子。他的脖子上有一道刀痕，那是他自己划上的。我怎么也没想到，哥哥竟然会离我而去，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哥哥不是要获得幸福了吗？可是为什么一下子会转变成这样。我躺在床边哭个不停，可是哥哥的眼睛闭着，一句话也不说。
旁边那张床上躺着的是菊的尸体。我走过去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变化了好多，几乎已经认不出她了，她的眼睛红肿，看来临死之前哭过，身形比以前见的时候消瘦了很多，脸上充满了忧愁。这不是原先的她啊！我感到很吃惊，究竟是什么东西使她变成了这样。当我得知答案的时候，我的眼泪也止不住了。是我，全都是我的错，是我导致了哥哥和菊的死，他们原先是那么相爱的一对恋人，原本应该获得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生活，可是这一切都因为我而毁灭了。现在他们都选择了死亡，都选择了逃避。是啊！不逃避能怎么办呢？他们已经无路可走了。当看到哥哥和菊的表情时我就体验到了这一点。他们的身上的痛苦已经超出了他们的承受能力。
菊的父母和一个弟弟都站在一边，他们只是哭，什么也不说，那个弟弟只是睁着眼睛望着死去的姐姐。两家都一致同意将他们两个葬在一起。对此也没有什么人反对的。
我帮着父母处理葬礼，可是我什么也不懂，完全是瞎忙活。再说了，我因为过度忧伤就只是呆坐着，也干不了什么事情。我在内心中不断地诅咒自己，要自己也快快随他们而去，毕竟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处理完丧事之后，我没有马上返回单位，而是留在了家里，我想安抚一下父母的心情。可是我知道，我连自己的心情都安抚不了。我整天都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想着小时候和哥哥在一起的样子。想着想着我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一个午后的黄昏，一个邮差给我送来了一封信。我知道那是哥哥的信。但是却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写的，为什么到现在才邮寄过来。我打开它，看到上面已经写了哥哥的决心。他是这样说的：
冰。现在我已经不想要你再为我做什么了。我只希望以后你能生活得幸福，倘若爱要惩罚我，那我也无话可说，我一直试图从爱情的阴影中走出来，我甚至以为可以让你接受菊，那样我们三个或许能重新找到一个平衡点，可是我知道我错了，我不应该那么想。当我看到菊的样子时，我知道，即使她和你在一起，也不能挽回什么了，一切都太晚了。她已经快死了，她已经病的不行了，你知道吗？倘若这样继续下去的话，也许我能坚强地生活下去，可是菊不能，我只能想办法让她解脱，虽然我没有告诉她，但是我知道该怎么办。今天晚上我会约她到海边去，然后乘她不备将刀子插进她的胸膛，然后我再自杀，相信要是她知道我的计划也会赞同的。这一点我早已经想好了，请你不要担心。我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你了，我经常想起我们小时候在一起的样子，可是长大之后我们的关系完全变了，我不希望我们变成这样，不希望就这样冷漠下去，那样我会觉得很痛苦。所以我希望以后你能生活得幸福一些，从我死的阴影中走出来，而且你还要安抚父母，让他们从你的身上看到希望。这样我才能够安心地死去。我相信你会答应我这个临死的人的请求的。我告诉你，杀死我和菊的绝不是什么奇怪的东西，而是爱。爱就是这种一种奇特的东西，它既可以拯救人，又可以毁灭人，别人都通过它来获得拯救，而我和菊只能通过它来毁灭自己。这是属于我们的道路，是我们爱的惩罚，是我们要承担的后果。
当看完信的时候，我的心情激动得难以自制，我拉开房门朝外面走去，母亲看到我匆忙的样子，问我去哪里，我也没来得及回答。出了门之后，我直接朝哥哥的坟墓赶去。当我走到那里的时候，天几乎都黑了，哥哥的坟墓是新的，因此很好找，前几天摆放的菊花还在一边，和刚放上的时候没什么区别。我跪倒在哥哥的坟墓前，任眼泪流着。这时候我想起了在单位时候那些人的举动，为什么他们和我区别这么大，此时我寻找到了答案：因为他们对待任何事情从来都不会用心，倘若用上自己全部的心，他们也就会和我一样，和哥哥一样，很难轻易从中摆脱出来。可是这仅仅是一种人生态度而已，是注定的，很少有人能去改变什么。
我不知道在哥哥的坟前呆了多久，直到我哭累了，然后才站起来往回走，此时天色已经全黑了，是几点钟我都不知道。当我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我刚要开门，房门却自己开了，原来是母亲，也许她听到了我的脚步声。
“你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我和你爸可都担心着呢！还没吃饭吧？饭菜我已经给你温好了。赶紧去吃吧！”
听到母亲这么说，我的眼泪又流了下来。现在，我除了能拥抱自己的父母之外，还能做什么事情呢！
（2010-2-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