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毁的圆明园

          一

首先，任何事物都要消亡，

无论存在于过去或未来，

实体包围在时间的困顿之中，

在可期的时间延绵里它存在的意义

假如证实只是抽象的艺术，

那保持这种永久性是可悲的

纵使我们有时候需要悲哀的心境，

总有人徒劳地追求永恒的建筑，

以堆砌的手法打造庙宇和丛林，

在离城市心脏不远的地方，

寻找一处荒地，从未开垦

才能铸造得足够辉煌，四季的花

从南北东西接踵运至，各种味道的交织

催生着新鲜的生命，栖息于此的蝴蝶和鸟儿

着迷地饮着甜美的蜂蜜，我们从未有机会走近

那道高墙属于尊贵的归属，划分着尊卑，

一代一代的时光过去了，唯有我们不变，

被排斥在外面，也从不窥视皇家的秘密，

我们在更远的地方悠然过活，也在继续前行，

有许多美丽的竹林，夏天走进清凉的林荫小道，

转身回望那苍翠的生长，生命在延伸

悄无声息地，在内心深处，如雨夜的光，

只有闲逸的人尚且关注，它的过去源自哪里

将要去往何方，是无限地延伸

还是要划上一个终点，无所谓的存在

指向民族最深的臆想，那有崇尚的记忆，

在被屈辱的时候就萌发，像梦魇的挣扎。

二

我们时常在围墙里唱歌，以五音不全的嗓子

唱着无所谓的歌曲，妄自尊大地望着海上的巨轮，

以为只是纸上的游戏，永远不会燃起战火，

时间不过雕饰的石柱，顺着笔端渐渐蔓延，

缠住自以为是的我们，春花，还有秋叶

已经会凝视心神，在不可逃逸的空气中领略着

感受着实体的饥渴，他们砍倒了云杉与柏松

以期看到更遥远的地方，那些装饰的周朝酒杯

喝起酒来全然不觉，贪婪的人只看到黄金的高贵，

青花瓷和油墨画更不起眼，却蕴含着更久远的永恒，

那娴熟的艺术和高超的技艺，在千年以前就达到了

时间的忘我之境，但更为脆弱的艺术也更为悲伤，

因为碰撞摔碎的声音更清脆，那些低俗的强盗

没有艺术家的感受，将最宝贵的丢弃、撕裂，

以炙热的大火埋葬了中国五千年的累积，黑夜变成了火红的白天

历史会转过身来可怜我们吗？还是冷漠地任侵入者践踏，

寒心的暗无天日让我们呜咽，却失去呐喊的声音，

那时候整个世界在哭泣，只是历史在行进，

被这帮侵入者拖拽着，驾入无止境的悲凉中。

三

很长一段时间，这里的战乱被遗忘，

在火焰消失的那刻，永不消失的伤疤已形成，

只不过毫无踪迹，整个民族的血液表现得更为强烈，

可能长久的皇权统治让我们淡忘，更关注于田野的收成，

那个时代的星辰如此澄澈，在夏天表现为繁星点点

可以数出每一颗所在的位置，它的行驶路径

要比摧毁的园林更熟悉，有许多人趁着月色

运输白色的巨石用以装饰房屋，未完全燃尽的木头

斑驳的瓷器和散落的绣品在脚步中已践踏入地，

他们打着封建的旗号大肆行动，同外来的入侵者

同流合污，但流逝的时间在和平中归于和解，

甚至没有可参照的历史，更多的是道听途说，

仿佛燃烧的圆明园和阿旁宫在历史的过道上汇合，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我们只能经历，或者哀悼

这里有过的演出，在未来的某刻还会再演一遍，

浮浮沉沉，时间将这所有的一切纳入体系。

四

痛后伤愈的疤痕，无人想去揭露，

愤懑绝望的时代已过去，过去的时间既无希望

又没有成形的坚强，在笼罩的迷幻暗影里

呈现一片寂静和消沉，那些易逝的美占据风道，

被吹得凌乱不堪，在天地悠悠进程中

时刻将一丝微光展露在黑暗的角落，催促我们

收起消极的感官和退化的肢体，在时间之外

我们极难找到一条可以通行的道路，避不开那些伤痕

只要选择了前行，过去就归于死寂，只有通过提高

转化自己的信念，通过形式和练习，完善自己的意识，

才能摒弃时间带来的悲伤，我们不能总惦记那时的怯弱

当结束了就是全新的开始，在万物仍遵循万有引力之时

挣脱、舍弃、远离……不会逗留在黯淡的影子中沦陷，

烧毁的形象扬起片头曲，整部美好的电影刚开演。